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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格与银簪(1 / 1)

荣安里的晨光总带着点荷池的潮气,黏在窗棂上,凝成细小的水珠。苏棠坐在记忆馆的木窗边,指尖捻着片干枯的荷瓣——是昨晚从荷池边捡的,边缘卷着焦黄,却还留着点十年前的淡香。她把荷瓣轻轻按在账册的某一页,那里记着“庚寅年六月初一,宁舟送墨锭一锭,说可护纸不蛀”,字迹被岁月浸得发乌,却仍能看出苏棠当年写时,笔尖顿了两顿的犹豫。

清沅推门进来时,风裹着槐树叶的影子落在桌上,正好罩住那支横在页边的银簪。簪尾的荷纹映着晨光,纹路里积的细尘被风吹得动了动,竟像要从银面上浮起来似的。“该走了。”清沅把帆布包放在桌角,包里的铜钥匙轻轻撞了下包底,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屋里荡出浅浅的回音。

沈曼卿从里屋出来时,手里攥着个蓝布包,包角绣着半朵荷花,线脚是歪的——是张奶奶连夜缝的,老太太眼睛花了,缝到后半夜,指尖被针扎出好几个小红点,却执意要她们带上,说“荷是你们姐妹的根,带着,能镇住慌”。苏棠接过包时,指腹触到包内侧的硬纸板,里面夹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是十年前她走时,张奶奶塞给她的荷池老照片。

李顺安和贾葆誉已经在门口的槐树下等了。李顺安手里的扳手换了新布,是深褐色的粗棉布,颜色和“棠心小筑”石门的砖色几乎一样,他说这布是从“墨香斋”后巷的老裁缝铺找的,十年前宁舟他爹总用这种布包墨锭。贾葆誉正低头擦相机镜头,镜片擦得发亮,映出槐树上新冒的芽,嫩得能掐出水,他忽然“呀”了一声,指着镜头里的影子:“你们看,这芽的形状,像不像银簪的荷瓣?”

五人往警局走时,荣安里的街坊刚摆开早点摊。王阿婆的豆浆锅冒着白汽,勺子敲在锅沿上“哐当”响,见她们过来,掀开锅盖喊:“姑娘们,喝碗热的再走?”苏棠脚步顿了顿,想回话,却被沈曼卿轻轻拉了拉衣袖——她们都知道,今天这趟路,喝再多热豆浆,心里的凉也得自己焐热。卖包子的张叔把蒸笼盖掀得老高,白汽裹着肉香飘过来,他探头看了看她们的神色,没多问,只往沈曼卿手里塞了两个热包子:“路上吃,垫垫。”

警局的青灰墙面在晨光里泛着冷意,门口的石狮子嘴角裂了道缝,像是被岁月咬过。清沅推开门时,门轴“吱呀”响了一声,惊飞了门檐下的麻雀,鸟雀扑棱翅膀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做笔录的警察姓陈,四十多岁,眼角有细纹,他把她们领进小房间时,手里的钢笔在笔录本上顿了顿,笔尖的墨滴在纸页上,晕出个小小的黑圈,像极了“棠心小筑”密室墙上的暗孔。

“一样一样说,别急。”陈警官把搪瓷杯推到清沅面前,杯壁上印的“为人民服务”已经掉了一半漆,“先从你们怎么找到这些东西开始。”清沅把帆布包打开,先拿出那本账册,递过去时,特意翻到“槐根下,灯未灭”那一页——她想让陈警官看看,这些不是凭空编的故事,是十年前有人一笔一画记下来的心事。

账册在陈警官手里翻过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荷池的叶子。他停在“宁舟取走荷池改造文书”那页,指尖在“宁舟”两个字上摸了摸:“这个人,我们之前查过,十年前之后就很少在荣安里露面,听说一直在外地打零工,他娘去年没了,之后就更没消息了。”苏棠听到“他娘没了”时,指尖猛地攥紧了蓝布包,包角的荷花被捏得变了形——她想起十年前宁舟娘总给她塞糖,说“阿棠,你跟我们家阿舟好好的,以后我给你们做喜糖”。

接着是那几张照片。陈警官拿起荷池被围堵的那张,指腹蹭过照片里穿着蓝工装的人:“这些人,当年是临时雇的农民工,早就散了,不过我们能试着联系工地的负责人。”再拿起“墨香斋”门口的合影,他盯着宁舟手里的纸袋看了半天:“这个纸袋,‘墨香斋’现在还有吗?”李顺安接话:“早没了,十年前宁舟他爹走后,‘墨香斋’就关了,现在改成了杂货店,老板是外地来的,啥也不知道。”

最后是那封宁舟写的信。陈警官读信时,房间里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鸟叫。他读完,把信放在桌上,看着苏棠:“你确定他说的是真的?他做这些,是为了给他娘治病?”苏棠点头,声音有点发颤:“他娘当年肺不好,总咳嗽,要吃很贵的药,宁舟那时候刚毕业,找不到好工作,‘墨香斋’的生意又不好……”话说到这儿,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她想起十年前她跟宁舟吵架,说他“眼里只有钱,没有荷池,没有我”,现在才知道,宁舟那时候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苦。

笔录做了两个多小时,出门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陈警官送她们到门口,把一张名片递给清沅:“有消息我会给你们打电话,你们要是想起什么,也随时打给我。对了,你们自己注意安全,宁舟这个人,现在状态不明,别单独跟他碰面。”清沅接过名片,指尖触到卡片边缘的毛刺——这张小小的纸,像是成了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桥。

走在回荣安里的路上,沈曼卿忽然说:“我想去‘棠心小筑’再看看。”苏棠立刻点头:“我也想,有些东西,当年没来得及拿走。”李顺安摸了摸口袋里的扳手:“我陪你们去,那地方暗,我多盯着点。”贾葆誉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我也去,说不定还能拍着点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槐树下的石板还是昨天撬开的样子,缝隙里积了点落叶,被风吹得打转。李顺安先跳下去,在下面喊:“慢点,台阶滑。”清沅扶着苏棠往下走,指尖触到苏棠的手,冰凉的,像握着块玉——苏棠紧张的时候,手总是这么凉。下到密室门口,苏棠忽然停住,看着门上刻的荷花:“当年这门,是我跟宁舟一起刻的,他刻荷瓣,我刻莲心,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秘密地方。”

这次是苏棠来开门。她接过沈曼卿递来的银簪,指尖在簪尾的荷瓣上摸了又摸,像是在确认什么。银簪插进锁孔时,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一拧——“咔嗒”一声,比上次更轻,像是十年前的锁也松了口气。门开的瞬间,一股更浓的霉味涌出来,混着点淡淡的墨香,苏棠忽然笑了:“还是这个味道,当年宁舟总在这里磨墨,说这里潮,墨不容易干。”

密室里的莲花灯还放在原来的地方,清沅走过去,把灯芯里的残蜡挑了挑,忽然发现灯座的底部有一道细缝——之前没注意到,现在迎着光看,能看到缝里嵌着点东西。“你们看这个。”她蹲下来,用指甲轻轻抠了抠,缝里掉出一小块铜片,上面刻着半朵荷花,正好能跟之前在石桌暗格里找到的铜片拼在一起。

苏棠接过两块铜片,拼在一起时,“咔”的一声轻响,像是两个分开十年的人终于牵到了手。铜片的背面,刻着两行小字,是宁舟的字迹:“荷开时,我等你;荷谢时,你等我。”苏棠摸着这两行字,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砸在铜片上,晕开了上面的细尘——她想起十年前荷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宁舟在荷池边跟她说,等他攒够了钱,就用荷池边的木头给她打个梳妆台,上面刻满荷花。

“还有一个暗格。”清沅忽然说,目光落在书桌的抽屉上——上次只注意到抽屉里的东西,没仔细看抽屉本身。她蹲下来,用手摸抽屉的内侧,在最里面的角落摸到一个凸起的小木块,轻轻一按,抽屉的底板忽然弹了起来,露出一个小小的空腔。空腔里放着一张折叠的纸,展开来,是一幅手绘的简图,上面画着“墨香斋”后巷的样子,最尽头有个小小的院子,院里画着一缸荷花,旁边写着“荷缸下,有东西”。

“是宁舟的笔迹。”苏棠指着简图上的荷花,“他画荷花,总爱把荷叶画得圆圆的,像伞。”李顺安凑过来看:“‘墨香斋’后巷的那个院子,我知道,当年是宁舟家的老院子,后来他娘没了,就一直空着,现在锁着门,钥匙在杂货店老板手里。”贾葆誉把简图拍了下来:“我们现在就去?”清沅点头,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密室门口有脚步声——很轻,却在安静的地下空间里格外清晰。

众人回头,看到宁舟站在门口,逆光里,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被拉长的岁月。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小臂上的一道疤——十年前他帮苏棠摘荷花,被荷梗划的,当时流了很多血,苏棠还哭着说“以后我再也不摘荷花了”。宁舟的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木匣,匣盖上刻着一朵未开的荷,是他当年亲手刻的。

“我在警局门口看到你们了。”宁舟的声音很哑,像是很久没说话,“我知道你们会来这里,所以一直跟着,没敢露面。”他走到苏棠面前,把木匣递过去:“这个,是当年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没来得及送出去,现在还给你。”苏棠接过木匣,指尖触到匣盖的刻痕,忽然想起十年前她生日前,宁舟总躲着她,说“要给你个惊喜”,原来惊喜是这个。

木匣打开的瞬间,一缕陈年的墨香缓缓散开,里面放着一支新的银簪,比沈曼卿那支更细,簪尾刻着一朵盛开的荷花,旁边放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苏棠的字迹——是十年前她写的,没来得及给宁舟的:“宁舟,荷池的荷开了,我们去看好不好?”苏棠拿起银簪,忽然笑了,眼泪却还在掉:“你当年,就是想送我这个?”宁舟点头,声音有点哽咽:“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看荷花开……”

密室里的莲花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张奶奶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保温桶:“我猜你们在这里,煮了点莲子粥,趁热喝。”她把粥分给众人,粥里的莲子是去年荷池里摘的,熬得很烂,带着点甜。苏棠喝着粥,忽然说:“明天,我们去‘墨香斋’后巷的院子吧,把最后一件东西找出来,然后,把所有的事都了了。”

宁舟点头,看向清沅:“对不起,之前让你们找了这么久。”清沅摇头:“现在还不晚,只要真相能出来,只要荷池还能再开荷花。”李顺安喝了口粥,指了指铜片:“这两块铜片,拼起来就是‘棠心小筑’的完整钥匙吧?”贾葆誉把相机对准拼好的铜片,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铜片上的荷花像是活了过来,在光里轻轻摇曳。

走出密室时,夕阳已经落在荷池的尽头,把水面染成了金红色。苏棠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拼好的铜片,银簪别在发髻上,簪尾的荷瓣映着夕阳,闪着淡淡的光。沈曼卿走在她旁边,手里攥着蓝布包,包里的老照片隔着布,能摸到边角的温度。清沅、李顺安、贾葆誉跟在后面,宁舟走在最后,看着苏棠的背影,眼里的光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处。

荣安里的风,带着荷池的潮气和墨香,穿过槐树叶,穿过旧时光,轻轻落在他们的肩上。远处的早点摊已经收了,只有王阿婆的豆浆锅还冒着点余温,勺子放在锅沿上,像是在等他们回来。苏棠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荷池里的残叶,轻声说:“明年荷花开的时候,我们还来这里,好不好?”

没人说话,却都点了点头。有些约定,不用大声说,放在心里,就像荷池里的根,只要还在,总有一天会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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