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潮水般涌来,瞬间吞没了所有光线。史湘匀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槐花叶,指尖被叶片边缘的细刺扎得发疼,却不敢松手——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信号,只要有动静,就点燃它,让浓烟成为彼此的坐标。
“别慌,按计划来。”薛玉钗的声音从展柜方向传来,冷静得像块浸了水的石头。他早就在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指尖顶着火苗的温度,却没立刻点燃——现在还不是时候,过早暴露位置,只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通风口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像老鼠啃咬木头,细微却清晰。史湘匀屏住呼吸,耳朵贴向墙壁,能听见布料摩擦的“沙沙”声,还有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咚咚”声——对方至少来了两个人,脚步很重,像是穿着厚重的靴子。
“嗒。”一声轻响,是金属碰撞的声音。薛玉钗心里一紧,知道对方在撬展柜的锁。他慢慢挪动脚步,指尖的火苗压得更低,只留一点微弱的光,刚好能看清展柜的轮廓。史明远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带着点气音:“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注意他们手里的工具。”
就在这时,贾葆誉突然大喝一声:“看招!”强光手电的光柱“唰”地扫过去,直戳向左边那人的脸。那人吃痛,“哎哟”叫了一声,手里的撬棍“哐当”掉在地上。薛玉钗趁机扑过去,手里的墨锭——是爷爷留下的那块,沉得像块铁——朝着那人的膝盖砸去,只听“咚”的一声,那人跪倒在地,疼得直冒冷汗。
右边的人见状,举起手里的扳手就朝贾葆誉挥过来。史明远从旁边窜出,手里的折叠刀“啪”地弹开,直抵那人的手腕。那人手一抖,扳手掉在地上,刚要后退,就被赶来的安保按在了地上,手铐“咔哒”一声锁上。
“开灯!”薛玉钗喊。馆长赶紧摸出备用手电,几道光柱同时亮起,照亮了展厅。地上躺着两个戴口罩的男人,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安保死死按住。薛玉钗走过去,扯下其中一人的口罩,是张陌生的脸,眼睛里满是惊慌。
“你们是谁?杜子墨让你们来的?”薛玉钗问。那人抿着嘴,半天没说话,直到安保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才慌忙点头:“是……是杜老板让我们来的,他说只要拿到荷砚,就给我们钱。”
“他还说了什么?”史明远追问。那人摇了摇头:“没了……他就说让我们撬开展柜,把砚台拿走,送到巷尾的仓库。”
这时,派出所的警察赶来了,把两个男人押上警车。馆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还好你们来了,不然今晚真要出大事。”他看着展柜里的荷砚,石面在灯光下泛着润光,守木虫痕像在笑,“这砚台,还真是命硬。”
薛玉钗却没放松,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杜子墨既然敢策划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只派两个小喽啰来。他走到通风口,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通风口的栅栏上有一道新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撬开的。“这里不对劲。”他指着划痕,“这两个男人手里的工具,撬不开这么粗的栅栏。”
史明远凑过来,摸了摸划痕,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专业工具弄的,而且不止一个人。”他突然想起什么,“不好!咱们可能中了调虎离山计!”
“什么意思?”贾葆誉问。史明远快步走到展柜前,仔细检查了锁扣:“这锁虽然被撬了,但没完全打开,说明他们根本没打算真的从这里拿砚台,只是想把我们引过来,好去别的地方动手!”
薛玉钗心里一沉,赶紧摸出手机给薛景堂打电话,电话响了半天,却没人接。“坏了!薛大爷还在琴行!”他抓起外套,“咱们快回荣安里!”
几人匆匆往荣安里赶,汽车的引擎声在夜色里格外刺耳。史湘匀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攥着那个荷砚形状的小布偶,指尖一直在抖:“薛大爷不会有事吧?”薛玉钗没说话,只是把车速开得更快,心里像被一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快到荣安里巷口时,他们看见巷口的红灯笼亮着,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可走近一看,却发现琴行的门是开着的,里面没开灯,黑得像个洞。“薛大爷!”薛玉钗喊了一声,没人回应。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慢慢走进琴行。
博古架上的荷砚还在,旁边的家书也没动,可薛景堂却不见了踪影。史湘匀突然指着地上的纸条,声音带着哭腔:“你们看!”纸条是用钢笔写的,字迹潦草:“想救薛景堂,就带荷砚来巷尾的仓库,别报警,否则后果自负。”
“是杜子墨的同伙!”贾葆誉咬牙,“他们肯定是趁咱们在美术馆,把薛大爷抓走了!”史明远拿起纸条,仔细看了看,发现纸条的边缘沾着点松脂,“这是咱们琴行的松脂,说明他们刚走没多久。”
薛玉钗握紧拳头,心里又急又怒。他知道,对方是冲着荷砚来的,可薛景堂的安全更重要。“走,去仓库!”他把荷砚小心地放进布包,“我去跟他们谈,你们在外面等着,一有动静就报警。”
“不行!太危险了!”史湘匀拉住他,“咱们一起去,人多力量大!”薛玉钗摇摇头:“他们要的是荷砚,人多了反而会激怒他们。你们在外面等着,我会想办法把薛大爷救出来。”
他拿着布包,独自往巷尾的仓库走。仓库的门是开着的,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薛大爷!”他喊了一声,里面传来薛景堂的声音:“玉钗,别进来!他们有刀!”
“把荷砚扔进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不然我就对这老头不客气!”薛玉钗咬了咬牙,把布包扔了进去。里面传来“哗啦”一声,应该是布包被打开了。“很好!”那声音得意地笑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别跟着我们!”
薛玉钗没动,他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放了薛景堂。他慢慢挪动脚步,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槐花叶。浓烟瞬间在仓库里弥漫开来,里面传来咳嗽声和慌乱的叫喊声。“薛大爷,蹲下!”薛玉钗喊,趁机冲了进去。
仓库里一片混乱,两个男人正捂着鼻子咳嗽,手里的刀掉在地上。薛玉钗扑过去,一把拉住薛景堂,往外面跑。那两个男人反应过来,在后面追,却被浓烟呛得跑不快。
跑到巷口时,史明远和贾葆誉带着警察赶来了,把两个男人抓了个正着。薛景堂靠在墙上,喘着气,脸色有些苍白,却笑着说:“还好你们来了,不然我这把老骨头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薛玉钗扶着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薛大爷,您没事就好。”他回头看了看仓库的方向,布包还在地上,荷砚安然无恙。
回到琴行,大家围坐在煤炉边,喝着槐花茶,身上的寒意渐渐散去。薛景堂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那两个男人趁我在院子里劈柴,从后面把我打晕了,醒来就在仓库里了。他们问我荷砚放在哪里,我没说,他们就写了纸条让你们来换。”
“还好咱们早有准备,不然真要被他们得逞了。”史明远说,他把荷砚放回博古架,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坏,还是好好的。”
史湘匀把小布偶放在荷砚旁边,笑着说:“以后这小布偶就跟砚台一起,守护咱们琴行,再也不让坏人靠近了。”贾葆誉也说:“以后我每天都来琴行值班,晚上就睡在这里,看谁还敢来偷砚台!”
薛玉钗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暖得发慌。他知道,不管遇到多少危险,只要大家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他拿起墨锭,在砚台里滴了点水,慢慢磨着,墨香混着松针的清冽,在屋里漫开。
“咱们给砚台起个名字吧。”薛景堂突然说,“叫‘守墨’怎么样?守得住墨,才守得住心,守得住咱们荣安里的情分。”
大家都点头同意,史湘匀还在砚台旁边放了块小木牌,上面刻着“守墨”两个字,用红漆涂了,格外醒目。
夜深了,大家陆续离开,薛玉钗留在琴行,看着博古架上的守墨,石面映着灯光,暖得像块玉。他想起这几天的惊险,想起大家一起守护砚台的日子,忽然觉得,守墨不只是一方砚台,更是荣安里人的念想,是日子里的暖,是不管遇到多少风浪,都能一起扛过去的底气。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守墨上,落在小木牌上,落在松针上,像给它们裹了层银。巷口的红灯笼还亮着,映着雪地上的水洼,像在说:荣安里的日子,会像守墨一样,稳稳地,暖着地,一直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