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夕阳把街道染成暖融融的橘色，奶茶店“甜蜜派对”的玻璃门上还贴着卡通贴纸，网吧“极速空间”的招牌在余晖里闪着光。白马书院 罪歆璋节耕芯筷林羽站在奶茶店门口，看着里面穿粉色围裙的店员们忙着打包最后几单饮品，网吧那边隐约传来键盘敲击的脆响，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没在群里发消息，而是先走进奶茶店。张萌正蹲在柜台后对账，笔尖在账本上沙沙划过，听到脚步声抬头，笑着迎上来：“林总，今天收工早？刚最后一单是老顾客点的三杯珍珠奶茶，多加糖那种。”
“嗯，有点事跟大家说。”林羽往店里扫了一眼，周彤在擦咖啡机，刘婷正把吸管盒摆整齐，王倩蹲在地上捡掉落的杯盖，“叫上所有人，包括网吧那边的，半小时后都到这儿来，不用在群里喊，挨个跑一趟说一声。”
张萌愣了下，手里的笔停在账本上：“出什么事了？”
“来了就知道了。”林羽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往网吧走。
网吧里烟味混着泡面香，李阳正站在吧台后给一个学生开临时卡，看到林羽进来，嗓门亮得很：“羽哥，今儿怎么亲自过来了？刚有个小子想蹭网，被我怼回去了。”他旁边的几个男员工也抬起头，有擦显示器的，有整理耳机线的，都是熟面孔。
“半小时后，带所有人去奶茶店，有事说。”林羽的声音透过键盘声传过去，“让正在上网的客人到点提醒一下，别耽误事。”
李阳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爽快应道：“成！”
半小时后，奶茶店被挤得满满当当。二十多号人站的站、坐的坐，吧台前的小圆凳都被搬过来当座位，连门口的台阶上都站了两个年轻小伙。张萌她们几个女员工站在靠窗的位置，围裙还没来得及解；李阳带着网吧的男员工靠在柜台边，有人手里还攥着没擦完的抹布；几个兼职的学生模样的员工挤在后排，脸上带着课没上完就被叫来的茫然。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奶茶香，却没人说话，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林羽站在最前面，目光慢慢扫过每个人的脸——张萌额角的碎发沾着点奶泡，那是下午做奶盖时蹭到的；李阳的袖口磨得起了毛边，他总说干活方便不换；周彤的指甲涂着粉色甲油，边缘已经有点掉了，她上次说想攒钱买套好点的；还有那个叫小宇的兼职生，眼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总爱在算账时偷偷看漫画这些细节忽然清晰得像在眼前铺了张画。
“今天把大家叫过来，是有件事要说。”林羽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却稳稳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奶茶店和网吧，从今天起，就不开了。”
话音刚落，人群里像被投了颗小石子，瞬间泛起涟漪。
“不开了？”李阳往前凑了半步，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羽哥，您开玩笑呢？上周网吧还刚进了批新耳机，奶茶店的芒果酱还是我昨天去水果市场挑的！”
张萌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账本捏得指节发白：“林总，是不是是不是咱们亏了？我这有攒的三万块，您先拿去周转，不够我们再凑”
“跟钱没关系。”林羽摇摇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是我自己有新的打算，精力顾不过来这两家店了。所以今天叫大家来，一是说清楚这事，二是”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今天就不用干活了，我订了‘星光量贩’的大包间，能坐三十人，咱们聚一次，算是给大家送行，也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辛苦。”
“送行？”周彤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从高中毕业后就来奶茶店了，干了快两年，“那我们以后就见不到了吗？”
“钱的事你们放心。”林羽没接她的话，拿出手机点开转账记录，“每个人的遣散费我刚转微信了，全职的十万，兼职的按工时算，最少也有两万。这钱你们必须收下。”
“十万？！”后排的小宇惊呼一声，手机“哐当”掉在地上，他赶紧捡起来，屏幕都裂了也顾不上擦，“羽哥，我才来三个月啊！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就是啊林总！”刘婷连忙点开微信，看着那串数字手都抖了，“您平时待我们够好的了，包吃包住，逢年过节发福利，上个月我妈住院，您还偷偷塞给我五千块这钱我们真不能收！”
“必须收。”林羽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扫过所有人，“张萌每天早上六点就来熬糖浆，账目从来没错过一分；李阳为了看店，在网吧沙发上睡了快半年，有次遇到醉酒闹事的，他挡在前面被打了还笑着说没事；周彤记得每个熟客的喜好，王姐爱喝三分糖的珍珠奶茶，赵叔总让多加椰果，这些你们都没记在本子上，却比谁都清楚；刘婷打包最快，顾客催得再急，她也能把吸管、纸巾摆得整整齐齐”
他一个个点着名字，说的都是些没人在意的小事，可听在每个人耳里，却像温水慢慢淌过心尖。张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账本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这些我都记着呢。”林羽的声音有点哑，“十万块不多，是你们应得的。店里的设备、桌椅，你们谁想接手继续做，直接用，不用跟我打招呼；没人接的话，就卖掉，钱你们分了，不用给我留。”
李阳抹了把脸，不知是汗还是别的，梗着嗓子说：“羽哥，我们不是图钱就是觉得这店像家似的，突然说散就散了，心里堵得慌。”
“我知道。”林羽点点头，看了眼手机，“包间订的六点半，现在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路上慢慢聊。”
没人再说话，大家默默地收拾东西。张萌把账本放进抽屉锁好，钥匙轻轻放在柜台上；李阳把掉在地上的抹布捡起来，仔仔细细叠好塞进兜里；周彤最后擦了遍咖啡机，把开关按成关闭的红色；小宇把裂了屏的手机揣进兜里，抬头时眼眶红得像兔子。
走出奶茶店时，张萌回头看了眼“甜蜜派对”的招牌，夕阳正照在上面，“蜜”字的最后一点掉了漆，还是她上次用红色马克笔补的。网吧的卷帘门被拉下来一半，露出“极速空间”四个字，李阳说过那是他请街头涂鸦的朋友画的，比打印的有劲儿。
“星光量贩”的大包间在三楼，推开厚重的木门，水晶灯“唰”地亮起，暖黄的光洒满整个房间。长条形的沙发沿着墙壁摆了一圈，中间的茶几上很快堆满了零食和饮料——炸鸡块冒着热气，果盘里的草莓红得发亮，可乐和果汁摆得整整齐齐。点歌机里默默放着舒缓的老歌，旋律在空气里慢慢荡开。
“随便坐，别客气。”林羽把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自己拿，今天放开了玩。”
李阳第一个走到点歌机前，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半天，点了首《朋友》。前奏一响，他拿起话筒，刚唱了句“这些年，一个人”，声音就哽住了。站在旁边的几个男员工跟着合唱，唱到“朋友一生一起走”时，有人偷偷抹了把眼睛。
张萌和周彤她们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面前摆着几杯果汁。王倩拿起一块草莓，没往嘴里放，只是轻轻捏着：“其实林总对我们真的好，上次我弟结婚，我钱不够，跟他借了两万，他说不用还，还让我多给家里带点东西。”
“我也是。”刘婷小口抿着果汁，“去年冬天我骑车摔了，在家躺了半个月，工资一分没扣，林总还每天让张萌给我带排骨汤，说补身体。”
周彤吸了吸鼻子：“我高考失利没上大学，我妈总说我没出息，是林总说我记性好、适合跟人打交道，让我来奶茶店试试我现在攒的钱，够报个会计班了。”
林羽坐在中间的沙发上，听着她们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拿起桌上的啤酒，对着所有人举起来：“来，我敬大家一杯。不管以后在哪儿，做什么，这段日子都是咱们共有的回忆，我记着，也谢谢你们愿意跟着我干。”
“羽哥，该我们敬您！”李阳举着话筒站起来，另一只手拿着啤酒杯，“要不是您开这两家店，我还在工地搬砖呢！这两年我学会了修电脑、管账目，还攒了钱给我爸买了台按摩椅您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老板！”
“对！林总，以后您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打个电话，我们随叫随到！”其他人也跟着举杯，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有人点了首《后来》，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唱，唱到“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时，互相搂着肩膀掉眼泪；男生们则抢着唱老歌，从《海阔天空》到《光阴的故事》，跑调跑得厉害，却没人笑，反而跟着一起拍手。
零食很快少了一半，炸鸡的骨头堆在盘子里，果盘里的西瓜被挖得只剩皮。李阳搂着小宇的肩膀，大声说：“小宇，你不是想考计算机系吗？这钱拿着，报个辅导班，以后成了程序员，别忘了哥！”
小宇红着脸点头，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的转账记录还亮着。
张萌走到林羽身边，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问：“林总，您说有新的打算，是要做什么啊？”
林羽笑了笑：“想开家娱乐公司，做艺人经纪、影视投资这些。本来没想这么早说，但既然你们问了，就透个底。”他看向张萌她们，“公司初期想招些熟手，你们要是愿意来，可以跟着我干，行政、财务、商务这些岗位都缺人，待遇肯定比现在好。”
周彤眼睛一下子亮了：“娱乐公司？是不是能见到明星啊？”
“有可能。”林羽点头，“不过前期肯定辛苦，要学的东西多。”
“我去！”张萌没等他说完就接话，语气斩钉截铁，“我不怕辛苦，账我会算，人我也熟，您去哪我去哪！”
“我也去！”周彤举着手，“我记性好，能记客户信息，还能跟人聊天！”
刘婷和王倩也跟着点头，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林羽又看向李阳他们：“我这边也需要男员工，做后期、跑市场什么的，你们要是有兴趣，也欢迎。”
！李阳抓了抓头发，咧嘴笑了：“羽哥，您知道我这人笨，娱乐圈那些事我搞不懂。我打算拿着这钱回老家，跟我爸开个农资店，卖种子化肥，踏实。”
另一个男员工也笑着摆手：“我跟我对象商量好了，用这钱开个小饭馆，卖咱们老家的饺子，她擀皮我调馅，挺好。”
“都好。”林羽笑着点头，“不管做什么，自己愿意就好。”
闹到快十点，大家才陆续散去。走出ktv时，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人清醒了不少。李阳拍着林羽的肩膀，说了句“保重”，转身时脚步有点晃，却走得很稳；张萌把账本塞给林羽，小声说“里面记着熟客的电话，或许有用”；周彤把掉了漆的指甲重新涂了遍，说“以后要做体面人了”；小宇鞠了个躬，说“谢谢羽哥，我会努力考大学的”。
看着大家各自离开的背影，林羽站在路灯下，心里又空又满。空的是朝夕相处的日子突然结束，满的是这些人带来的温暖和底气。
回到家时，手机里弹出不少消息。有人在群里发“谢谢林总”，有人私下发“以后常联系”。林羽在大群里发了条消息：“今天谢谢大家，愿各自安好，后会有期。”然后退出了群聊。
他点开那个叫“新程”的小群，里面张萌她们还在聊明天什么时候去公司看看。林羽发了条消息：“不急，明天上午十点在新写字楼集合，地址我发群里。”
张萌秒回：“收到！”后面跟着个加油的表情。
林羽看着屏幕，嘴角慢慢扬起。关掉两家店是为了告别过去，而这些愿意跟着他的人，是奔向未来的开始。窗外的月亮很亮，照着空荡荡的街道，也照着心里渐渐清晰的路。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容易，但有这些人在，就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