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不会说话？精神分裂？
黄博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框。识海深处，陈忧那冰冷清晰的意识流，那关于“数据幽灵”、关于“操作界面”的解释，清晰无比。如果情绪不会说话，那陈忧是什么？自己精神分裂的产物？还是说……心渊议会，或者说眼前这两位“初学者”，对情绪牢笼的理解，还停留在非常肤浅的表层？
巨大的谜团如同阴影笼罩。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沉默地低下头，仿佛被唐心玥的调侃说得有些“难堪”。
……
与此同时，精神科主任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厚重的隔音门板将大部分声音隔绝，只留下一条细微的门缝。
室内，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堆满文件书籍的桌面上投下道道光栅。魏无涯毫无形象地瘫在他的大办公椅里，手里捧着一个掉了漆的搪瓷大茶缸，里面是浓得发黑的苦茶。他滋溜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哈了口气。
米巍站在窗边，云岚色的围巾下摆随着窗外吹进的微风轻轻拂动。他背对着魏无涯，目光投向窗外医院花园的景色，但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深处，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师叔，” 米巍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安静，清朗依旧，却多了一份沉凝，“他的精神抗性……很奇怪。”
“嗯？” 魏无涯从茶缸里抬起头，胡子拉碴的脸上带着疑惑，“谁？那个‘痴傻’小子？有啥奇怪的？他脑子本来就不太正常嘛！抗性波动点也正常。”
“不是普通的波动。” 米巍缓缓转过身，阳光勾勒着他清俊的侧脸，他抬起手，手腕上那暗金与玉石交织的护腕在光线下流转着内敛的光泽，“我的‘信诺之阳’展开时，领域内所有意识都如同沐浴阳光，理应毫无保留地敞开、信任。但在他身上……我感觉到了一种极其隐晦、却异常坚韧的……排斥感。”
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回忆那瞬间的触感：“就像……阳光试图融化的，不是冰雪，而是一块冰冷的、棱角分明的金属。那种感觉……我只在面对议会里几位真正‘上位’长老时，才隐约感受过。” 他看向魏无涯，眼神带着询问，“这绝非一个‘痴傻’情绪觉醒者该有的反应。”
“上位排斥感？” 魏无涯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放下茶缸，坐直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啧……这倒有点意思了。” 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思索着，“难道……是痴傻导致的心境扭曲，反向强化了某种偏执的精神壁垒？扭曲了感知？所以连小米你的‘阳光’都晒不透他那层‘傻壳’？” 他试图用自己那套“精神病学”理论来解释。
米巍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魏无涯。他忽然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师叔，唐师妹都叫我‘小师兄’了，您老人家……是不是也该改改口了？”
“切！” 魏无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灌了一大口浓茶，“少来这套！‘小师兄’？那丫头片子没大没小！你？” 他上下打量了米巍一番，“议会‘信诺之子’的试炼，你通过了？拿到正式‘心印’了？”
米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他轻轻抚摸着腕间的金玉护腕，那上面流动的符文似乎黯淡了一瞬：“尚未。师傅他老人家……让我再等等。他说……” 米巍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模仿语气，“‘救世主’的面具要戴得足够久，久到连自己都信以为真，才能彻底消化‘信任’带来的沉重，压制那无孔不入的反噬阴影。”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在体会那份沉重的期许。
他停顿了一下，眉头再次蹙起，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的疑惑：“师叔，还有一点。我在尝试深入连接他意识、引导询问时，有那么一瞬间……非常短暂，我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
“声音？” 魏无涯挑眉。
“不是他的呓语。” 米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更像是一种……冰冷的、逻辑化的、带着强烈抗拒意志的……提示音？或者说……警告？” 他努力描述着那种感觉，“它在抵抗我的引导，试图隔绝我的探知。”
魏无涯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他死死盯着米巍：“警告？抵抗探知？你确定不是你自己精神消耗过大产生的幻听？”
“我很确定当时的状态。” 米巍肯定地回答。
魏无涯的脸色沉了下来，变得异常严肃，甚至有些阴沉。他沉默了几秒钟，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与米巍并肩而立，看向窗外黄博等人离去的方向。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如果不是幻听……那只有一种解释。”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他体内那个‘痴傻牢笼’……已经初步形成了！甚至可能……已经凝聚出了某种‘锚点’的雏形！那个‘声音’，就是牢笼本身意志的体现！它在保护自己的‘领地’，抵抗外来的‘污染’！”
米巍转过身，浅褐色的眼眸看向魏无涯，里面是深深的疑虑：“这和他表现出的‘痴傻’状态，完全矛盾。”
魏无涯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在光线中扭曲成各种怪异的形状。他枯瘦的手指敲打着积满烟灰的搪瓷烟灰缸边缘，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高位压制感……痴傻……” 他浑浊的眼珠转动着，喃喃自语，“矛盾……要么是他那‘痴傻’情绪本身发生了某种我们未知的、危险的异化，导致心境扭曲，产生了畸形的抗性……要么……”
魏无涯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要么……议会担心的那个神秘‘上位’，根本不是什么路过的掌控者……它就在黄博体内！”
他猛地坐直身体，眼中精光爆射：“那个上位情绪形成的‘囚笼’，可能已经初步凝聚了‘锚点’，开始侵蚀甚至……尝试抹除黄博本身的意识！把他变成一具完美的、承载上位力量的空壳！所以才会表现出外在的‘痴傻’——那是意识被压制、被覆盖的表现！内在却残留着上位牢笼本能的高位抗性！”
这个推断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办公室内的空气！
米巍的脸色瞬间变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黄博就不再是一个无害的、特殊的幸存者，而是一个行走的、随时可能爆发的污染源！一个被高位牢笼寄生的傀儡！
“那……” 米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米巍的脸色也变了。他明白“污染源”这三个字在心渊议会意味着什么——那是最高级别的清除目标！
米巍深深看了魏无涯一眼，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