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脸上。新完夲鰰颤 耕芯醉快那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今天这个会,主要是想和大家聊聊工作室接下来的安排。”她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经过这段时间的考虑,我认为,‘烟火人间’工作室,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她说出来,我还是感觉心脏猛地一沉。旁边的大刘猛地抬起头,小悠更是直接捂住了嘴,眼睛瞬间就红了。
“苏芷姐!”小悠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苏芷没有看她,依旧看着我,像是在对我一个人宣布这个判决。“原因,我想在座的或多或少都清楚。理念不合,信任基础动摇,继续捆绑在一起,对彼此都是消耗,对‘烟火人间’这个项目本身,也是一种伤害。”
“所以,你就要解散?”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不是解散。”她纠正我,从文件夹里拿出几份文件,“是终止合作。工作室的资产和目前的项目,我们可以协商分割。未隅美术馆的尾款结算清楚后,按照之前的比例分配。至于‘烟火人间’这个品牌”她顿了顿,目光终于从我脸上移开,看向桌面,“版权归我们共同所有。如果你还想继续用这个名字做下去,需要我的书面授权。反之亦然。
她将文件推到我面前:“这是初步的方案,你看一下。细节可以再谈。”
我看着那份打印整齐的文件,白纸黑字,条理分明。她把一切都算清楚了,包括怎么把我们之间共同创造过的东西,干净利落地切开。
“不是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大刘忍不住开口,脸上满是焦躁,“有什么问题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吗?非要散伙?我们之前那么多困难都挺过来了!”
“大刘,”苏芷看向他,语气缓和了一些,“有些困难,来自外部,我们可以一起扛。但有些问题,来自内部,是原则性的。扛不下去的。”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我。
原则性的。她在说我触碰了她的原则。
“我不同意。”我说。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小悠停止了抽泣,和大刘一起看向我。苏芷也重新将目光投向我,挑了挑眉,似乎在等我的下文。
“工作室不是你一个人的,”我盯着她,“你说散就散?”
“那你的意见呢?”苏芷平静地问,“继续这样下去?你和我,每天像现在这样,在同一个空间里,互相视而不见,假装一切正常地工作?”
我被她问住了。是啊,继续下去又能怎样?裂痕已经深得无法弥补。
“我们可以试着”我想说“修复”,但这个词在她清冷的目光下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林小白,”她打断我,摇了摇头,“没可能了。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我的决定。我会尽快找地方搬走,工作室这边的租约到下个月底,后续的手续,希望你配合。”
她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看向大刘和小悠,语气带着一丝歉意:“大刘,小悠,很抱歉。工作室账上的钱,结算清楚后,除了该给你们的,我会额外多支付三个月薪水,作为补偿。如果你们想继续跟着林小白做,或者有其他打算,都尊重你们的选择。”
“苏芷姐”小悠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大刘重重地叹了口气,抹了把脸,没说话。
苏芷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失望,有决绝,似乎还有一丝极其短暂的,我看不懂的东西闪过,然后归于沉寂。
“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她说完,转身,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再次关上。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小悠压抑的哭声。
我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还有她留在我面前的那份“分割方案”,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说她不是商量,是通知。
她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留。
“小白哥”小悠红着眼睛看我,“真的真的没办法了吗?”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刘猛地站起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这叫什么事!”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苏芷姐上车走了。”
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责怪,也带着点无奈:“小白,你到底干什么了?能把苏芷姐逼到这一步?”
我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是啊,我干什么了?我因为一个看似光鲜的机会,动摇了对我们共同理想的坚持,背叛了并肩作战的信任。
现在,机会我推掉了。但信任,和那个叫做“烟火人间”的梦,也一起碎了。
“是我的错。”我哑着嗓子说。
大刘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那天下午,我们三个待在办公室里,谁也没心思工作。阳光慢慢西斜,把房间染成昏黄的颜色。
快下班的时候,大刘突然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小悠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散伙饭。也好。
我们没去常去的那家小馆子,大刘随便在附近找了家安静的餐厅。点了几个菜,还要了一打啤酒。
菜上来了,没人动筷子。大刘直接开了三瓶啤酒,递给我和小悠一人一瓶。
“来吧,”他举起酒瓶,表情有些苦涩,“不管怎么样,也算好聚好散。”
我拿起酒瓶,和他碰了一下,冰凉的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小悠也默默举起来碰了一下。
我仰头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刺激得我咳嗽起来。
“以后有什么打算?”大刘问我。
我看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工作室没了,苏芷走了,一直以来的目标和方向,好像瞬间都消失了。
“我可能先回老家待段时间。”小悠小声说,眼睛还是红红的。
大刘点点头:“我也得重新找活儿干了。妈的,这几年习惯了工作室的模式,都不知道怎么跟大公司打交道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ostly 是沉默。啤酒一瓶接一瓶地空掉。桌上的菜几乎没动,慢慢凉透。
这大概是我吃过最难受的一顿饭。空气里弥漫着失败、离散和一种无声的埋怨。
最后,大刘结账。我们走出餐厅,夜晚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
“走了。”大刘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以后各自安好吧。”
小悠也对我挥了挥手,眼神里带着同情,也带着告别。
我看着他们转身,汇入夜晚街道的人流,慢慢消失不见。
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站在餐厅门口,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灯火通明的城市,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茫然和孤独。
烟火人间。
我们的烟火,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