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潯静立於万顷冰川之上,衣袂在海风中轻扬,周身那因极致力量爆发而引动的天地异象已彻底平息,气息復归深渊般的沉凝,仿佛与脚下这片无垠的冰原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脚下,那片由他意志缔造,冰封千里海域缓缓消融。厚达千米的玄冰发出持续不断的碎裂声,被强行禁的海水重新获得了流动的自由,冰层断裂处,湛蓝的海水泊泊涌出,冲刷著晶莹的冰壁。
恍若一场无声却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照在渐次崩解的冰晶上,七彩流转,瑰丽而肃穆。
恢復完生態,穆潯心念微动,周身银光如水波般无声荡漾,精妙绝伦的空间规则將他悄然包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与干扰,下一瞬,空间微微扭曲,他已无声无息地回到了霞屿上空,身形凝实,仿佛从未离开过片刻,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尚未完全散去的空间涟漪,证明著方才的远距离跨越。
海东青神依旧在低空盘旋,巨大的青金色羽翼有节奏地扇动著,搅动著四周的气流,发出低沉的呼啸。它锐利如电的鹰眸紧紧盯著穆潯归来的方向,瞳孔中交织著难以平復的警惕,阳光照射在它流光溢彩的翎羽上,仿佛为其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而宋飞瑶,仍悬停在原处,脚下的风之翼光芒却显得有些摇曳不定,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黑色斗笠下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纤细的手指紧紧著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当穆潯的身影再次清晰浮现时,她娇躯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数米,呼吸都为之停滯。
穆潯对海东青神微微頜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隨即落在如临大敌的宋飞瑶身上。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她胸腔內心臟如同擂鼓般的狂跳声。
“不必紧张。”穆潯开口,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奇异的、能穿透灵魂喧囂的安抚力量,如同冰泉流过灼热的沙地,瞬间抚平了宋飞瑶部分躁动不安的心绪,“我如果想杀你,你早就已与她们一同沉眠了。”
宋飞瑶闻言,紧绷欲断的神经稍稍鬆弛了一丝,她深吸了一口带著海腥味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要这样做—”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下方那片已成死寂、残垣断壁的山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与迷茫,那里毕竟曾是她生长的地方,儘管充满了压抑。
“囚禁图腾,固步自封,视外界为污秽洪流,甚至对无意闯入的普通渔民痛下杀手,此种行径,与那些遵循本能杀戮的妖魔有何本质区別?”
“一座建立在血腥谎言与狭隘自私之上的囚笼,无论外表如何粉饰得如同仙境,其根基早已腐朽。”
宋飞瑶嘴唇翁动,想要反驳,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血淋淋的现实和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霞屿的许多规矩,她自幼便觉得压抑而不近人情,尤其是对待外来者那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冷酷逻辑。
穆潯继续道,目光掠过身旁安静下来、却依旧神骏非凡的海东青神:“海东青神,乃是古老图腾,应当翱翔天地,而非被囚於一隅,成为维繫少数人私慾的工具。我此行主要为它而来。”
“至於他们,我看不惯就顺手处理了。”
他的目光转向远方那片因特殊环境而偶尔浮现、记录著无辜渔民被杀景象的海市屋楼,虽未明说,但意思已然清晰无比。
宋飞瑶顺著他的目光望去,脑海中不禁浮现起那则代代相传、却被层层美化的“先祖英勇驱逐题仙境的恶徒”的故事。
此刻,那层虚偽的面纱被无情撕碎,露出下面血淋淋的现实和扭曲的价值观,令她感到一阵阵眩晕和噁心。
“至於你,”穆潯的目光重新回到宋飞瑶身上,带著一丝审度,“我看你眼神尚且存在清明,与那些沉溺於自欺欺人中的人略有些不同,心中还残存著一丝未曾泯灭的良善与明辨是非的能力。”
“霞屿经此一事,此地特殊之处想必也不再是秘密,迟早会引来外界的目光。”他语气微顿,给出了选择,“这里的资源我会取走,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是继续留在这座即將被外界风暴捲入、只剩残骸与回忆的孤岛,守看过去的废墟度过余生;还是斩断过往,离开这樊笼,去看看外面真正的、广阔的世界?”
宋飞瑶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离开霞屿?这个念头在她过去被严格规训的人生中,几乎是不可想像的禁忌,是背叛,是墮落。
霞屿是家,是根,是必须用生命守护的、唯一的净土一一这是她从小被灌输的、刻入骨髓的理念。
但今天,家被毁了,所谓的“净土”被证明是染血的囚笼,守护它的长辈们是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会子手-她一直以来的信仰、人生的支柱,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得彻底。
她茫然地看向四周,熟悉的荔枝林在风中摇曳,寧静的海湾波光粼粼,这一切曾经让她感到安心的景象,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压抑,甚至带著一丝令人室息的诡异。
留下?如何留下?凭她一人之力,能抵挡可能闻讯而来的、凯此地资源或探寻真相的外界势力吗?能应对周围海域愈发猖獗的妖魔吗?她真的还想留在这个充满谎言、罪恶和室息感的地方吗?
离开?又能去哪里?外界对她而言,是传说中的洪水猛兽,是充满未知危险与不確定的蛮荒之地,她子然一身,何以立足?
挣扎、迷茫、深入骨髓的恐惧、对崩塌信仰的无措,在她脑海中中激烈交战,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看著宋飞瑶眼中剧烈的挣扎,穆潯再次开口:“我建立的清源猎所还缺人手,我看你修为也也达到了超阶,你愿意加入吗?”
原著中宋飞瑶的实力虽然在超阶中並不突出,但能让图腾认可为守护者,可见为人还是信得过的,可以稍作培养,填补一番猎所的中层战力。
这平淡的邀请,却像一道光,穿透了宋飞瑶心中的重重迷雾,一个明確的去处,一个看似强大的庇护,一个可以远离这片伤心之地、重新开始的机会!
良久,宋飞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颅,她望向穆潯,声音异常清晰地回答道:“我——愿意加入。”
说出这三个字的瞬间,她感觉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名为“霞屿”的巨石,似乎骤然鬆动、滚落,一种前所未有的、夹杂著恐惧与解脱的轻快感,涌了上来,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她选择了向前。
“很好。”穆潯微微頜首,对她的选择並不意外,“去收拾你的行装,带上你认为值得带走的人和物。至於霞屿这些普通人,愿意离开的,你可以出面组织,我会联繫安排船只,送他们前往最近的鲤城妥善安置。如果有人不愿离去,执意守在此地,便由他们自生自灭吧。” 他没有打算將霞屿据为已有,这片所谓的“仙境”对他而言並无太大价值。
至於那些已被深深洗脑、甘愿困守的居民,他也没兴趣强行扮演救世主,给予选择的机会,已是仁至义尽。
宋飞瑶心情复杂地看了穆潯一眼,点了点头,不再犹豫,驾驭风之翼,化作一道流光,朝看已成废墟的镇子方向飞去。
穆潯则將目光投向仍在空中盘旋的海东青神,直接问道:“你已经自由了,天地广阔,何处不可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海东青神歪著巨大的头颅,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著思索的光芒,它时而看看穆潯,感受著他身上那股令它感到亲近的、与其他人类截然不同的气息,时而又俯瞰这片它曾被囚禁、並无多少美好回忆的岛屿。
最终,它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穿透云霄的鸣叫,庞大的身躯缓缓降低高度,收敛羽翼,化为鹰隼,落在了穆潯的肩膀上,用行动表明了心意。
“你想要跟著我?”穆潯略感惊讶,但隨即释然,“既然如此,那便隨我回去吧。猎所里还有两只小傢伙,它们或许能和你做个伴。”
数日后,霞屿的后续事宜已处理妥当。
宋飞瑶最终只带走了少数几人,大部分霞屿居民,早已被根深蒂固的观念束缚,对外界充满恐惧,寧愿守著残破的家园,也不愿踏入未知,选择了留下。
穆潯联繫了就近的官方势力,派遣了专门的船只,將愿意离开的这数十人接走,並在鲤城为他们安排了新的居所和生计,算是给了他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至於霞屿本身,穆潯並未多做处理,既未毁去,也未封锁,只是取走了岛上积累的部分特殊资源,便任由其继续存在於那片隱蔽的海湾中。
或许未来,这里会被新的势力占据,或许会在时光中逐渐真正荒废,沉入歷史的尘埃,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一切尘埃落定后,穆潯周身银光再次闪烁,空间之力包裹住宋飞瑶与海东青神,直接瞬移返回。
下一刻,两人一鸟的身影已然出现在清源猎所那寧静院落的上空。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明媚而不炙热,温柔地洒在猎所白墙灰瓦的院落里,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显得格外寧静祥和。
院中那几株有些年头的槐树绿叶葱笼,投下大片阴凉。阿帕丝正懒洋洋地躺在一张藤椅上,一双白皙的小腿晃悠著,捧著一本最新一期的魔法时尚杂誌,旁边的小几上摆著半杯冰镇果汁,愜意十足。
尼雅则戴著遮阳帽,在园里悠閒地修剪著过长的枝,哼著不知名的小调。
叶心夏和穆寧雪似乎刚从帝都学府回来不久,正並肩从二楼的露台走下来,低声交谈著什么,阳光为她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边。
当穆潯带著宋飞瑶和海东青神突兀地出现在院子里时,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呀!穆潯你回来啦!”阿帕丝第一个跳起来,金粉色的眼眸瞬间亮起,充满了好奇与兴奋,目光在宋飞瑶和穆潯肩头那神骏非凡、翎羽流光的海东青身上来回扫视。
“还带了新朋友?哇!这只鸟好漂亮!羽毛好像在发光矣!”她说著就想凑上前伸手去摸海东青神的羽毛。
海东青神虽然缩小了体型,但高傲依旧,锐利的眼神警了阿帕丝一眼,微微侧头,发出一声不满的低鸣,周身隱约有细小的风旋出现,以示警告。阿帕丝地缩回手,吐了吐舌头,但眼神依旧炽热。
叶心夏和穆寧雪也停下了脚步。穆寧雪冰蓝色的眼眸在海东青神身上停留片刻,凭藉与契约兽小白虎的心灵联繫,她瞬间便明白了这也是一尊图腾兽。
叶心夏温婉的目光落在宋飞瑶身上,微微頜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穆潯简单向眾人介绍道:“这是宋飞瑶,一位无家可归的超阶法师,今后会加入我们清源猎所,成为一员。这是海东青神,一尊图腾兽,与我有缘,日后会暂居在猎所里。”
接著,他又转向宋飞瑶,逐一介绍了阿帕丝、尼雅、叶心夏和穆寧雪,让宋飞瑶对猎所的成员构成有了初步的了解。
听闻海东青神竟是传说中的图腾圣兽,阿帕丝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喷喷称奇。
尼雅放下剪,热情地迎上前,脸上洋溢著温暖的笑容,拉住宋飞瑶的手叶心夏也走上前,柔声道:“欢迎你,飞瑶姐姐。”她的声音如同春风,让人安心。
穆寧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眼神中並无排斥,只是她一贯的清冷风格。
穆潯对尼雅道:“尼雅姐,麻烦你带飞瑶去安顿一下,帮她选个合適的房间。海东青神的话它喜欢高处和清净,隨它自己在猎所范围內挑选棲息之地即可。”
“放心吧,交给我。”尼雅笑著应下,亲切地拉著还有些晕乎乎的宋飞瑶,“来,飞瑶,我先带你去看看房间,有什么需要的儘管跟我说。”
看著宋飞瑶被尼雅带著走向客房区域,海东青神也自行飞起,在猎所上空盘旋一圈,最终落在了主屋屋顶最高处的飞檐上,居高临下地俯瞰著整个院落和新环境,眼神中带著审视与好奇。
穆潯这才走向叶心夏和穆寧雪,他微微一笑,很自然地伸出手,分別握住了叶心夏温软的小手和穆寧雪微凉而纤细的柔美。
叶心夏脸颊微红,眼中漾著温柔的笑意,轻轻回握住他的手。穆寧雪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警了穆潯一眼,並未抽回,任由他握著。
三人之间,一种无需言语的亲密与默契在悄然流淌。
阿帕丝在边上有些吃味了,好肉麻的公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