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焜昱凄厉的惨叫如同撕裂布帛,在死寂的演武场上空回荡!那声清晰的骨节错位声,像冰锥刺入每一个焉然学院师生的耳膜。
“小耳朵!”陈露汐的惊呼带着哭腔,脸色煞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却被身边眼疾手快的公俊飞一把拉住。
“别急!她是专门而来的!你不要被她再破招了!”公俊飞说着,脑海中思索着对策。
“我能忍得住吗!”陈露汐说着,试图甩开公俊飞,跑向台上。
然而,有人的耐心比公俊飞少的多!
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决绝的愤怒和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从演武场边缘的人群中暴射而出,直扑场中!
一道身影英姿飒爽,长袍猎猎作响,正是陶颀阳!她那双总是带着公事公办冷静的眼眸,此刻燃烧着滔天怒火!她甚至没有看倒在地上的谢焜昱一眼,目标只有一个——白玉灵!她的右手闪电般探入发髻,拔下了一枚通体翠绿、流淌着温润光泽的玉簪——清玉簪!
“百幡降魔!”陶颀阳的声音如同九天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清玉簪在她手中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碧绿光华!随着她手臂猛地向白玉灵的方向一指!
呼啦啦——!
刹那间,演武场上空风云变色!数十道颜色各异、形态不同、散发着磅礴灵压的巨大旗幡凭空出现!有赤红如火、烈焰缭绕的离火幡;有玄黑如墨、寒气森森的玄水幡;有青翠欲滴、藤蔓缠绕的青木幡;有金光璀璨、锐气逼人的锐金幡;有土黄厚重、稳如山岳的戊土幡……还有驱邪、镇魂、困敌、扰神等等功能各异的辅助幡旗!虽然数量不足百道,但这五十余道幡旗瞬间布成一个玄奥无比、涵盖四方的巨大阵势,如同天罗地网,将整个演武场中心区域,尤其是白玉灵所在的位置,完全笼罩!
轰!嗡!嗤!
各种属性的灵力威压如同山崩海啸般轰然压下!离火幡烈焰灼烧空气,玄水幡寒气冻结地面,青木幡藤蔓破土而出缠绕,锐金幡金气纵横切割,戊土幡重力倍增!数十种截然不同却又相辅相成的力量交织、叠加、共鸣,形成一股恐怖至极的复合灵压!这是陶颀阳从母亲那里继承、尚未完全掌握的陶家绝技——百幡阵!此刻含怒出手,虽不完美,威势却已惊天动地!
白玉灵那清冷平静的面容终于变色!她感觉自己如同陷入了粘稠沉重的水银之中,又像被无数座大山从四面八方狠狠挤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移动的速度骤降,任何动作都变得极其艰难,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凝重和一丝……惊诧!
而几乎在陶颀阳发动百幡阵的同一瞬间!
另一道身影也如鬼魅般扑至!此人身材与谢焜昱极为相似,面容更是有七八分相像,只是气质更加阴郁冷峻,眼神深处燃烧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近乎疯狂的怒火!正是望沙学院新生中一直低调的唐堃梧!他手中紧握着一根通体乌黑、毫不起眼的木杖,杖头镶嵌着一枚浑浊的暗黄色晶石。
他没有言语,只有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木杖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无花哨地、如同打桩般狠狠砸向被百幡阵压制的白玉灵!
砰!砰!砰!
木杖的每一次挥击,都沉重得不可思议,仿佛蕴含着大地的脉动!杖影翻飞,角度刁钻狠辣,专打白玉灵因阵法压制而露出的破绽!那看似普通的木杖,每一次击中白玉灵周身的银色光膜,都发出沉闷如鼓的巨响,光膜剧烈波动,颜色迅速黯淡!
白玉灵在双重压力下,身形踉跄,试图以柔术卸力,但在百幡阵的恐怖束缚和唐堃梧那势大力沉、蕴含奇异震荡之力的杖击下,她的柔韧身法受到了极大限制!唐堃梧眼中厉芒一闪,抓住她一个重心不稳的瞬间,木杖横扫千军!
咚!
一声闷响!木杖狠狠扫在白玉灵的后膝弯!
“呃!”白玉灵闷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竟被这一杖硬生生砸得单膝跪倒在地!月白色的长裙沾染了尘土,她握着玉质短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抬起头,看向唐堃梧的眼神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和一丝难以置信。
唐堃梧眼神凶狠,没有丝毫怜香惜玉,木杖高高举起,杖头那暗黄晶石爆发出危险的光芒,眼看就要朝着跪倒在地的白玉灵头颅狠狠砸下!这一杖若砸实,后果不堪设想!
与此同时,正握清玉簪的陶颀阳挽了个剑花,一手勒住白玉灵的脖子,另一只手上的清玉簪抵在了白玉灵的太阳穴。盛怒之下,陶颀阳义正词严地说:“好哇!人家和你友善切磋,你居然下这么重的毒手!是欺负我们西北没人治得住你吗?!”
“够了!”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喝炸响!一道深紫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场中!正是院长卢海润!
他来得太快!快到陶颀阳的百幡阵灵光都为之剧烈一滞!卢海润左手闪电般探出,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柔和巨力,轻轻一拨陶颀阳握着清玉簪的手腕!
陶颀阳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清玉簪的光芒瞬间黯淡,那笼罩全场的五十余道巨大幡旗如同幻影般剧烈波动,随即“噗”的一声,尽数消散于无形!百幡阵,竟被卢海润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
同时,卢海润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推,一股无形却浩瀚如海的灵力汹涌而出,并非攻击唐堃梧,而是精准地轰在刚刚挣扎着想要站起的白玉灵身上!
“噗!”白玉灵如遭重锤,喷出一小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推飞出去,狼狈地摔倒在数丈开外,短剑也脱手飞出,滚落尘埃。
而卢海润的左腿,如同铁铸的闸门,在唐堃梧那蕴含杀机的木杖即将落下的瞬间,恰到好处地横亘在杖头与白玉灵头颅之间!
铛——!
一声金铁交鸣般的巨响!唐堃梧势大力沉的木杖狠狠砸在卢海润的小腿上,却如同砸中了万载玄铁!反震之力让唐堃梧虎口崩裂,木杖险些脱手,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后退数步!他惊骇地看向卢海润,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卢海润看都没看唐堃梧,也仿佛没看到被他一掌推飞、口吐鲜血的白玉灵。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此刻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他死死地、如同盯着一只蝼蚁般,盯住了摔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的白玉灵!
那眼神,冰冷刺骨,仿佛蕴含着万载寒冰和滔天怒火!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一种无声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极致冷漠和……一丝极其隐晦、却让近在咫尺的陶颀阳和唐堃梧都感到灵魂战栗的……失望与痛心?这眼神太过复杂,太过恐怖,绝非仅仅是对破坏规矩的惩罚那么简单!
“救人!”卢海润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如同九幽寒风刮过全场,“快救谢焜昱!”
他这一声厉喝,终于惊醒了被一连串变故震撼得呆若木鸡的众人。
“小耳朵!”陈露汐挣脱公俊飞的手,哭喊着扑到谢焜昱身边。
公俊飞、苏清澄、吴冠超等人也迅速围拢过去。
苏清澄蹲下身,作为苏家传人,对生命气息和身体状态感知最为敏锐。她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谢焜昱扭曲变形的四肢,当她的手触碰到谢焜昱软绵绵、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右臂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紧接着是左臂、右腿、左腿……
“天啊!”苏清澄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惊恐,她猛地抬头,看向被卢海润冰冷目光锁定、刚刚艰难爬起的白玉灵,眼中充满了骇然和愤怒,“她……她刚才那几下……不是简单的脱臼!是……是分筋错骨!谢焜昱的四肢……所有主要关节……肩、肘、腕、髋、膝、踝……全都被她用狠辣无比的柔术手法……生生扭断了!”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
全场瞬间炸开了锅!无数道愤怒、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脸色苍白、嘴角带血的白玉灵!
四肢关节尽碎!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切磋受伤!这是近乎残忍的废人手段!若非卢海润及时阻止,若非唐堃梧和陶颀阳悍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谢焜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他模糊的视线中,是陈露汐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是公俊飞紧锁的眉头,是苏清澄惊恐的眼神……还有远处,那个被院长恐怖目光锁定的、月白色的身影……
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愤怒、屈辱交织在一起,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是白玉灵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和卢海润看向她时,那令人骨髓都冻结的恐怖眼神……那眼神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谢焜昱四肢关节尽碎的惨状,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演武场上所有的喧哗。苏清澄的诊断如同最后的判决,让陈露汐几乎瘫软在地。苏家的医术传承固然精妙,但面对白玉灵那狠辣到极致、融入了诡异灵力的分筋错骨手法,以及更深层次、被强行错位时渗入关节缝隙的破坏性能量,苏清澄也束手无策。更遑论,指望苏清泉或苏家出手救治谢焜昱?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卢海润院长那恐怖的眼神锁定着白玉灵,却也无法立刻让谢焜昱破碎的关节复原。时间在剧痛和死寂中缓慢流逝,每一秒对谢焜昱而言都是酷刑。
“我知道谁能救他。”公俊飞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磐石投入翻涌的沸水,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嘈杂。他抬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他不再理会围拢的、带着焦虑和探询目光的人群,视线精准地投向学院南方那片被终年云雾缭绕、神秘莫测的群山深处。那里,是禁地,也是唯一的生机。“跟我走。”三个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感。
话音未落,他已俯身。手腕一抖,“清风执扇”倏然展开,将空气墙稳稳托在谢焜昱身下。
公俊飞支撑着谢焜昱,一步步沉稳地向外走去,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焦灼的心弦上。苏清澄和陈露汐对视一眼,无需多言,立刻默契地紧随其后,像两道无声的护卫。
行至一半,公俊飞脚步微顿。他目光如电,瞬间捕捉到人群中一脸凝重、正欲上前的崔灏昀。他极其自然地侧过身,看似调整搀扶谢焜昱的姿势,嘴唇却已凑近崔灏昀的耳廓。气息微吐,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最隐秘的耳语,只有崔灏昀能清晰听见:
“盯紧白玉灵,”公俊飞的语速极快,字字清晰,“此人行迹诡谲至极!能破四方封印术与黑障术,绝非偶然,恐与谢家渊源甚深。注意和她接触的人。”
话语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崔灏昀的耳中。公俊飞说罢,微微拉开距离,递给他一个极其深刻、饱含托付与警示的眼神。那眼神锐利如刀,瞬间让崔灏昀肩头一沉,明白了任务的重量。
公俊飞旋即转身,目光扫过身后亦步亦趋的陈露汐和苏清澄,语气恢复清晰沉稳,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从容气度:“清澄,露汐。今日的欢迎仪式,烦请二位代为出席。穆家与胡家的新朋友,与老谢并无旧怨,而且待老谢和善,你们务必周全礼数,在欢迎仪式上尽显灵师大家应有的风范。”他特意加重了“风范”二字,既是嘱托,也是无形的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