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猿的手掌粗糙而滚烫，指腹有金刚不坏身残留的硬茧，此刻却微微颤抖。紫霞的手指纤细冰凉，却稳如磐石地回握住他。
两种温度，两种光芒，在紧握的掌心交融成一种奇异的暖流——不是能量的叠加，而是规则的互补。炽金的“存在”与赤金的“本源”，在极近距离下产生了某种共鸣，仿佛它们本就应该是一体两面。
空猿胸口的金色光粒停止了外泄。
“这是……”空猿低头看着胸口，左眼那点余烬跳动了一下。
“曦与石的本源共鸣。”紫霞低声解释，额头与他相抵，呼吸略显急促，“我的‘曦’之光可以追溯并显化万物的‘初始状态’，而你的‘石’之质是不被定义的‘顽抗之基’。，能在短时间内……伪造一个稳定的‘存在假象’。”
“假象？”空猿挑眉。
“就像用支架撑起倒塌的房屋。”紫霞苦笑，“只能撑一时，而且消耗的是我们两人共同的‘存在基础’。一旦分离，或者超过时限……崩塌会更剧烈。”
空猿沉默片刻，感受着体内那股虚假却强硬的“完整感”。力量在回流，左眼的余烬重新燃起微弱的火苗，虽然远不及全盛，但至少不再是风中残烛。
他握紧紫霞的手：“能撑多久？”
“不知道。”紫霞看向脚下那不断扩大的黑暗凹陷，第三只混沌之手已完全伸出，掌心的混乱纹路疯狂流转，仿佛在计算、在学习、在进化，“但肯定不够我们杀出去。”
上方岩层的钻孔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隐约的指令呼喝：
天穹的追兵训练有素，显然吸取了原型一号单兵突进的教训，改为小队协同作战，且配备了专门针对规则能力的反制武器。
而下方，黑暗凹陷已扩大到直径两米。之手缓缓握拳，然后——五指猛地张开！
没有能量冲击，没有物理破坏。
岩石表面如同被无形之手揉捏的黏土，出现不自然的弯曲与折叠。重力方向开始混乱，碎石向上飘浮又突然下坠。光线扭曲成诡异的漩涡，连声音传播都变得断续失真。
“他在模仿我的‘规则真空’……”空猿瞳孔收缩，“但他用的是‘混沌’，不是‘存在抹除’……结果是制造了一片‘规则乱流’！”
话音刚落，上方岩层轰然破开！
四名身着黑色外骨骼装甲的“天穹回收小组”成员索降而下，呈半圆形包围了岩腔入口。装甲表面流淌着暗蓝色的能量纹路，肩部搭载着多管发射器，炮口对准中央两人。
为首队长面罩后的电子眼红光锁定空猿与紫霞，机械音冰冷：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那只混沌之手，突然调转方向，掌心对准了天穹小队。
混沌之手掌心的混乱纹路骤然加速流转！
下一刻，那片“规则乱流”同被无形之手整个“推移”间覆盖了天穹小队所在的区域！
“警报！检测到高强度规则扰动——”
队长的话戛然而止。
重力传感器报告“重力方向向上”，平衡系统却强制矫正为“向下”；视觉传感器显示“前方有障碍物”，雷达却反馈“路径畅通”；甚至装甲内部的能量循环都开始紊乱——冷却系统在加热，武器充能在泄能，生命维持系统在间歇性中断供氧！
四名队员如同被扔进疯狂旋转的洗衣机，装甲失控，身体在乱流中翻滚碰撞！外骨骼关节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面罩内的警示红光连成一片。
这不是攻击。
混沌之手将那片混乱的规则领域，强行“粘贴”到了天穹小队身上，让他们自身的存在逻辑陷入彻底的内耗。
“他在……帮我们？”紫霞难以置信。
“不。”空猿右眼死死盯着那只手，左眼余烬跳动，“他在‘测试’。”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混沌之手突然一握！
乱流区域骤然收缩、压缩，化作一个直径三米的灰色球体，将四名天穹队员囚禁其中。球体表面不断凸起、凹陷，仿佛内部有无数双手在疯狂捶打，却无法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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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混沌之手转向空猿与紫霞。
掌心的纹路再次变化——这次模仿的是紫霞的“曦光印”。浑浊的灰色光芒中，勉强勾勒出赤金色符文的轮廓，但那些符文是扭曲的、破碎的、逻辑矛盾的。
一道浑浊的光环从掌心荡开。
光环扫过的瞬间，紫霞脸色骤变！
她感觉到自己与空猿掌心交融产生的“存在假象”强烈的“溯源干扰”股支撑空猿的暖流开始紊乱，赤金色的缝合线光芒闪烁，胸口的伤口隐隐有重新崩裂的迹象！
“他在尝试……‘解构’我们！”紫霞咬牙，另一只手快速结印，赤金色光芒在身前构筑第二面“映照之镜”，试图反射干扰。
但混沌之手的“学习”速度快得惊人。
在光环被镜面反射的瞬间，它掌心的纹路立刻调整，模仿出镜面的“反射”部分干扰又反弹了回来！
干扰在空猿、紫霞、混沌之手三方之间形成诡异的反弹循环，每反弹一次，浑浊光环的强度就增强一分！
“他在用我们自己的力量攻击我们！”空猿低吼，左眼余烬猛地燃烧，“而且他在这个过程中……进化！”
的确，每一次反弹，混沌之手掌心的纹路就变得更加“精致”——虽然依旧是混乱的基调，但那些纹路的排列方式，开始呈现出某种病态的、反逻辑的“美感”。
它就像一个疯狂的程序员，在不断试错中优化自己的“攻击代码”。
而优化的养料，就是空猿与紫霞被迫对抗时泄露的规则信息。
“不能这样耗下去！”紫霞额头渗出冷汗，维持镜面与对抗干扰的双重消耗让她感到灵魂层面的疲惫，“必须打破这个循环！”
空猿眼中闪过决绝。
他松开了紫霞的手。
“你——”紫霞愕然。
“假象要破了。”空猿咧嘴，笑容里有种豁出去的狂气，“但在那之前……够俺老孙做件事。”
他胸口那道赤金色的缝合线开始寸寸崩断，金色的光粒重新喷涌。，他没有试图压制，反而主动引导那些光粒流向双拳。
左眼余烬燃烧到极致，化作两点纯白色的火星。
“小子！”他突然对着黑暗凹陷中的混沌之手吼道，“你不是想学吗？！”
“不是想证明自己不是‘赝品’吗？！”
“那你看清楚了——”
他双拳在胸前对撞！
炽金色的光芒与纯白的火星交融，炸开一圈刺目的光晕！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他没有攻击混沌之手，也没有攻击天穹小队。
而是——
不是之前的“存在抹除”。
而是另一种……更加古老、更加野蛮、更加“孙悟空”的招式。
不是地震，不是崩塌，而是整片岩层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开始疯狂地生长、扭曲、重组！
岩石如巨蟒般隆起，将天穹小队所在的灰色球体顶向上方破口；岩壁如手臂般伸展，抓向混沌之手所在的黑暗凹陷；地面如波浪般翻滚，将空猿与紫霞托向岩腔的另一侧出口！
这是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时，施展“法天象地”以自身意志，短暂赋予无机物“生命”与“行动”的概念！
代价是，空猿左眼的纯白火星彻底熄灭。
右眼的赤金光芒也黯淡到几乎看不见。
他半跪在地，大口喘息，胸口伤口完全崩开，金色的光粒如喷泉般涌出，身形开始变得半透明。
“走……”他嘶声对紫霞说。
紫霞没有犹豫，一把架起他，冲向岩腔侧面的狭窄通道——那是岩石“生长”时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条生路。
身后，混沌之手被隆起的岩壁暂时困住，灰色球体中的天穹小队正在疯狂挣扎。
混乱的战场，被这搏命一击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
黑暗凹陷深处。
混沌之手停止了“学习”。
它缓缓收回，缩回那片纯粹的黑暗。
不是物质的眼睛，而是三个不断旋转的、由浑浊灰色构成的漩涡。漩涡深处，映照出外界的景象：崩塌的岩腔、挣扎的天穹小队、逃向通道的空猿与紫霞、以及……那些被赋予了“生命”正在缓慢失去活性、重新化为岩石的“法天象地残响”。
三只漩涡之眼同时转动，锁定不同的目标。
左眼映照空猿——分析其“存在结构”的崩解模式。
右眼映照紫霞——解析其“曦光”本源的频率特征。
中央之眼映照自身——审视自己这具由“混沌”、“虚无”、“不甘”与“模仿欲”糅合而成的、怪诞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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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黑暗深处回荡：
不是通过裂缝，而是直接“溶解”上方的岩层。岩石在触及黑暗的瞬间，不是粉碎，而是被“同化”、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灰色浆状物。
这些浆状物向上流动、堆积、塑形，逐渐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模糊的轮廓。
有类似躯干的隆起，有类似肢体的延伸，但没有任何对称或美感，只有混乱与扭曲。轮廓表面，无数细小的灰色触须如海草般摇曳，每一根触须的末端，都有一只微型的漩涡之眼。
而在轮廓的“面部”只主眼缓缓上浮，注视着……上方更远处的地表。
它不再满足于地下。
它要上去。
去那个有光、有色彩、有“真品”与“定义”的世界。
证明“赝品”可以超越“真品”。
证明“混沌”可以吞噬“秩序”。
深渊监测节点的数据疯狂报警。
平流层飞行器内，警报声刺耳。
杨戬盯着监控画面中那团正在“溶解”岩层向上攀升的灰色轮廓，额间银痕亮如白昼。
“镇渊大阵预部署完成多少？”他声音依旧冷静。
“中央阵眼已就位，东西两处阵眼……‘他们’还未回应。”副手脸色难看。
杨戬闭眼一瞬，再睁开时，眼中已无犹豫。
“不等了。”他下令，“启动大阵第一阶段——‘天罗锁链’。”
“可只有中央阵眼，大阵威力不足三成，根本困不住——”
“不需要困住。”杨戬打断他，“只需要……‘标记’。”
他调出城市三维地图，手指在“异渊之影”上浮路径的终点区域画了一个圈——那里是旧城区的中心广场，下方是地铁交汇枢纽，人流量巨大。
“将‘天罗锁链’的能量频率，调整为与混沌能量完全相反的‘绝对秩序波’。”杨戬快速部署，“当目标突破地表时，锁链会第一时间与其接触，在其混沌核心中打入‘秩序锚点’。”
“秩序锚点？”
“就像在病毒中植入追踪器。”杨戬眼中寒光一闪，“无论它之后扩散到哪里，我们都能通过锚点锁定其核心位置。而且……锚点会持续释放微弱的秩序干扰，延缓它的进化速度。”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将‘秩序锚点’的频率数据……同步发送给天穹集团。”
副手愕然：“给天穹？为什么？”
“因为金董想要‘测试’。”杨戬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我就给他一个‘测试目标’。让他用他的神话拟态兵器，去对付这个混沌怪物。而我们……坐收渔利。”
“可孙悟空和紫霞还在下面——”
“他们自有他们的路。”杨戬看向另一个分屏，画面中紫霞架着半透明的空猿，在狭窄通道中艰难前行，“司法天神的职责是维持三界平衡，不是当保姆。”
话虽如此，他的手指还是在虚空中轻点，向地面某处发送了一条加密指令。
指令内容只有四个字：
天穹总部，金董看着监控画面中“异渊之影”的上浮数据，以及刚刚收到的、来自天庭的“秩序锚点”频率文件，竖瞳中数据流狂涌。
“杨戬想借刀杀人。”他一眼看穿。
“那我们……”技术主管迟疑。
“当然要用这把刀。”“神话拟态兵器·原型七号——齐天”的设计图，“而且要用得比他想得更精彩。”
他快速输入指令：
命令下达。
地下实验室中，那具融合了猿类特征与机械结构的躯体，在培养槽中猛然睁开双眼。
双眼一金一赤，眉心第三只眼的位置，是一个空洞的镶嵌槽。
“齐天”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微笑。
地下通道中。
紫霞架着空猿，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光亮——不是阳光，而是地下管网的应急照明。
空猿的身形已透明到能隐约看见背后的岩壁，只有胸口那道伤口处还在不断涌出金色的光粒，维持着最后一点轮廓。
“快到了……”紫霞喘息着，赤金眼眸中满是疲惫，但依然明亮。
空猿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紫霞。”
“嗯？”
“如果……俺老孙这次真的散了。”
“别说什么如果。”
“听我说完。”空猿艰难地转头，用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看”着她，“如果俺散了……意识会回归‘新生存在’核心。但那核心现在缺了一块，不稳。”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紫霞脚步一顿：“什么？”
“三相必须完整。”空猿咧嘴，透明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顽劣的笑容，“少一个，都成不了真正的‘新东西’。那小子现在被‘无’拐跑了，但他是‘证据’……是俺老孙为你流的泪，是你为俺留下的魂。”
“只有把他拽回来，把三相重新拼上……”
“才能弄出个……能真正对抗那些混蛋的‘玩意儿’。”
他咳出一口金色的光雾，身形又淡了一分。
“可那样的话，你……”紫霞声音发颤。
“俺老孙早就该散了。”空猿的笑变得洒脱，“斗战胜佛是假的，齐天大圣……也早就被压在山下了。现在这个，不过是一道不甘心的残念。”
他抬起几乎透明的手，想碰碰紫霞的脸，却穿透了过去。
“但你不一样。”
“你是真的。”
“所以……”
他最后看了一眼通道尽头的光亮，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紫霞向前一推！
金色的光芒如烟花般炸开！
空猿的身影彻底消散，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一部分涌入紫霞体内，一部分向着地底深处“新生存在”核心的方向飘散。
而通道尽头的光亮处，应急灯下，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穿陈旧中山装、戴着老花镜、手里还拿着一本线装书的白发老人。
老人推了推眼镜，看着跌撞冲来的紫霞，以及她身后通道中正在蔓延过来的灰色浆状物，叹了口气：
“杨戬那小子，净给老朽找麻烦。”
他侧身，让开通往身后旧书店的门，对紫霞点了点头：
“姑娘，先进来避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