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风穿过枝叶,带着山间特有的湿润凉意。
月见里撑着寂月伞,抬头看向凌空坐在蛛丝上的累。
“累。”
月见里闲来无聊,突如其来的想到可以用幻境让累感受一下“正常”的家人。
“我让你感受一下吧,‘家’的感觉。”
累低头看着站在底下的月见里,微微偏了偏头,表示不解。月见里见他不说话,于是就当他是默认了。
“胧月伞。”
依旧是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从伞下弥漫开,缱绻地朝着累的方向蔓延而去,攀附上他的身体,将他逐渐包裹。
累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了下来,任由那白雾淹没自己的视线。
于是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视线再次清晰后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以及刺骨的寒冷。
累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厚实棉褥的榻榻米上。身上盖着的被子虽然略显陈旧,却干净而温暖。
窗外,是漫天飞舞的大雪。
他动了动,只觉得浑身滚烫,喉咙干涩发痛,脑袋也昏沉沉的,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
他生病了。
“累,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很难受吗?”
累转过头,看到一位穿着深色和服的女人正跪坐在他的身边。
女人的面容并不年轻,眼角带着细纹,但眼神却像窗外的雪光一样,清澈而充满了关切。
她的手指微凉,正轻轻地覆在他的额头上。
这是……他的妈妈……
“烧还没退呢……”她轻声叹息。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拉开。
身材高大的男人端着小碗走了进来。
他的面容严肃,那是常年劳作的风霜,但当他看向榻榻米上的累时,严肃的神情变得柔和。
“怎么样?”
“还是烧得厉害……”
男人走到累的身边,放下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白粥。他伸出手也像女人那样,试探了一下累额头的温度。
那掌心中带着厚茧,摸在额头上并不舒适,甚至有些硌人。但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像在抚摸着珍宝。
“父亲……”累下意识地喃喃。
男人“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那碗粥重新端了起来,轻轻搅动,吹凉。
“多少吃一点,吃了东西才有力气,病才能好得快。”
女人在一旁柔声劝着,将累扶起来一些,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男人则舀起一勺温热的粥,递到累的唇边。粥米煮得烂熟,很香。
累张开口,温热的粥滑过干痛的喉咙,很温暖。
于是他就这样小口小口地吃着,男人就那样一勺一勺地喂着。女人则一直轻轻揽着他,时不时用浸过凉水的毛巾,擦拭他的额头和脖颈。
窗外是冰天雪地,屋内却一片暖融融的。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男人和女人就这样守着他,喂他吃完了一整碗粥。
在这期间,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只是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是几句关心的话。
夜幕降临,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晕填满了小小的房间。
累在病痛的折磨下昏昏沉沉地睡去,又因为不适而醒来。
但每一次醒来,他总能看见守在他身边的人。
有时是母亲靠在一旁打着盹,手却还无意识地轻轻拍着他的背。
有时是父亲坐在不远处,就着灯光修补着什么农具,听到他的动静便会立刻抬起头看过来。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日夜不休的照顾,消耗着他们的精力。
在一次醒来时,累看到母亲正端着药汁走过来。而父亲则坐在他枕边,用手臂垫在他的颈后,帮助他更方便地喝药。
“乖,把药喝了,喝了病就好了。”
累顺从地喝下那碗极苦的药汁,眉头紧紧皱起。而几乎是立刻的,一块甜甜的东西就被塞进了他的嘴里,驱散了大部分的苦涩。
是糖。
是很甜很甜的糖。
……
再次睁开眼,累回到了那田蜘蛛山,四周的白雾已经散去,一切都一如既往。
“呐,累看到了什么呢?”
或许累自己未曾察觉,但是月见里看到了,看到了累脸上的茫然和无措。
那孩子的眼眶,似乎还微微有些发红。
“月见里不知道吗?”累有些疑惑,“这不是你的血鬼术吗?”
“啊……虽然是我的血鬼术,但是……我并不能控制幻境的具体内容啊,最多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月见里歪歪头,解释道。
“……”
“所以说,累看到了什么呢?”
“……糖。”
“?”
“很甜很甜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