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里的身影迅速掠过狼藉的战场,冲向槙寿郎被击飞的方向。
他的心绪罕见地有些纷乱,理智在耳边尖啸着警告,情感却推着他向前。
他在一堆破碎的瓦砾和断裂的木材中找到了炼狱槙寿郎。
男人半跪在地,火焰纹的羽织沾满了尘土,不过好在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他握刀的手依旧稳定,此刻正准备再次迎战。
不能让他再打下去了。月见里想。
再这样下去,不死也会残的,更何况半天狗的本体本就善于藏匿,槙寿郎一个人是杀不死半天狗的。
而他,也绝不能在此刻暴露身份。
心念电转间,月见里已悄无声息地潜至槙寿郎身后的阴影中。
他撑着的伞微微流转,悄然笼罩向槙寿郎。
“血鬼术胧月伞。”
正准备再次冲锋的槙寿郎,动作猛地一滞。
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周遭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原本清晰的鬼影也变得朦胧,他仿佛陷入了一片月光都无法穿透的浓雾,失去了目标,也暂时失去了方向。
月见里没有浪费丝毫时间。
在幻境成功困住槙寿郎的瞬间,他的感知立刻扩散开来,一寸一寸的寻找,终于捕捉到了藏匿在废墟深处的,那个微弱瑟缩的气息
半天狗的本体,那个瘦小怯懦的老头。
月见里身影一闪,骤然出现在那堆残垣断壁前,苍白的手穿透阻碍,扼住了那只想将自己藏进地缝里的鬼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提了出来。
“呜啊啊啊!别、别杀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饶了我吧!”
半天狗的本体吓得浑身颤抖,手脚胡乱扑腾,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只会语无伦次地求饶。
月见里没空理会他的哭嚎,将他像拎小鸡一样牢牢抓在手中。
看了一眼仍在幻境中茫然四顾,试图寻找敌人的槙寿郎,心中默道一声“抱歉”。
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镇子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诶?!”
“什么?!”
几乎是同时,正在搜寻下一个攻击目标的可乐与积怒也察觉到了本体的异常。
“哎呀呀?那个白乎乎的家伙把老头抓走了!”
可乐用蒲扇指着月见里远去的方向,脸上的表情不是担忧,反倒像是兴奋。
“混账!!!竟敢觊觎本体!不可饶恕!!我只感到了愤怒!!!”
与可乐不同,积怒则是瞬间暴跳如雷,额头青筋暴起,手中的金色锡杖爆发出噼啪作响的雷光。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带着尖锐的笑声与愤怒的咆哮,化作两道疾风,朝着月见里追去。
另一边,月见里则一手紧紧抓着不断挣扎哭喊的半天狗,另一只手稳稳撑着寂月伞。
伞面流转,将身后追击而来的,积怒释放出的雷电阻隔开来,于是积怒只能无能狂怒。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
月见里跑得极快,几乎是足不点地。
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压迫感,以及那喋喋不休的哭嚎和叫骂。
月见里甚至还有余力低下头,对着手里瑟瑟发抖的半天狗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自我调侃:
“嘛,你看,我也是没办法。”
他的声音在高速移动中显得有些飘忽。
“我不能杀鬼,也不想看着那位猎鬼人死,更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份……我这脑子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更高明的办法了。”
说着月见里顿了顿,似乎真的是在认真向半天狗解释。
“只好出此下策,先把你‘请’走了。反正你那两个分身……嗯,‘没头脑’和‘不高兴’,现在应该还不算太认识我。你是本体,你被我抓了,他们肯定会追来的。”
半天狗听到“没头脑和不高兴”这个称呼,哭嚎都噎了一下,有些惊恐地看着月见里。
月见里倒是没理会他惊恐的眼神,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像是在梳理自己的逻辑:
“只要在槙寿郎挣脱幻境之前,跑到足够远,他找不到的地方,把他甩掉……嗯,问题应该就不大了。”
他这番朴实无华的计划,听得手中的半天狗更加绝望了,碎碎念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呻吟:“完了完了……要死了……要被吃掉了……”
“我又不是童磨,还不至于吃鬼。”
月见里好心安慰了一句,虽然这安慰听起来毫无说服力。
他一边说着,一边灵活地侧身,躲过可乐挥出的风刃。
寂月伞微微倾斜,将另一道来自积怒的雷电引导向侧面,击穿了一棵无辜的大树。
“嘻嘻!跑得真快!好玩!”
“闭嘴!可乐!你的话真是让我感到愤怒!!愤怒!愤怒!!”
积怒的咆哮声几乎要震破耳膜,金色的锡杖不断挥出雷光,试图阻拦月见里的去路。
月见里就在这“没头脑”的嬉笑和“不高兴”的怒吼中,一手撑伞防御,一手拎着半天狗,身形飘忽地在林间,原野上穿梭。
他专挑地形复杂,易于隐藏的方向跑,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那座城镇的灯火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后,月见里的速度才终于缓缓降了下来。
他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山谷中,四周是嶙峋的怪石和茂密的树林,还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
他微微喘息着,一直紧绷的精神,也终于稍稍放松了些许。
好了,暂时……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