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手捧剧本面面相觑,眼神里都写满了紧张和生涩。
许弈秋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要不咱俩先试试?就从你回家撞见我出门那场戏先开始?”
狄雪明一手微微攥拳,她轻轻点头,声音比平时细软许多:“嗯听你的。”
俩人依照剧本上的走位站好。
许弈秋要演出了门的匆忙,狄雪明则得表现出推门进来的巧合,掐准tig是关键。
许弈秋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构思剧本时脑子里的画面;
他迈步转身,手虚搭在门把手上,做出要开门的架势。
而狄雪明则机械地走到相应位置,还未等台词说出口,脸颊就先染上了层淡红。
她僵硬地念出第一句:“你、你这是干嘛去?”那语气软绵绵的,不像质问室友,倒像是怀春少女的开场白。
许弈秋看着她这跟平时判若两人的模样,喉头一痒,憋着笑接词:
“你今天咋回——”话没说完,到底没忍住,“噗嗤”一下乐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狄大人,您这哪是回家撞见室友?您这分明是要跟我告白啊!”
“许弈秋!你笑我!”狄雪明霎时羞恼,把剧本卷成纸筒,转身就要走,“哼~不陪你练了我!”
他连忙追上,双手合十讨饶:“哎哎——别呀狄大人。我也紧张,我真紧张。”
“你?你紧张个大头鬼!”她回身瞪他,假怒的俏脸上写满了看透一切的得意,“刚才笑得跟抽风似的,还好意思说我!”
看着她通红的脸蛋,许弈秋忽然意识到,对他俩这俩表演菜鸟来说,又要控制肢体又要念对台词,难度确实不小。
方才他笑狄雪明,多少也有点掩饰自己的手足无措。
他转身坐到狄雪明的床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来来,先不演了,咱俩复盘一下。”
她撅着嘴,大步走到他跟前:“就两句半台词,有咩好复盘的呀?”
“当然有了,你没发现其中暗含很多问题吗?”
“比如嘞?”
许弈秋分析的头头是道,“首先啊,咱俩没表演经验;其次,咱俩台词都不熟”
坐在许弈秋旁边的狄雪明表面上是在听他分析,其实思绪却早已飘远了。如闻罔 嶵新蟑洁庚薪哙
她看着许弈秋此刻专注的侧脸,不觉与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阳光笑容的小男孩重叠,却又截然不同。
在她印象里,他自小至今都是那种积极阳光的男生。
有一次她跑得太急,不小心把许弈秋绊了个跟头,他膝盖磕在石子路上,血一下子就渗了出来。
当时她吓得快哭了,他却只是打个哈哈说:“没事儿,不疼。”
现在她长大了,才回过味来——哪可能不疼呢?这要是别的孩子,早就扯脖子哭了;
他是怕她内疚自责,才装出那副没心没肺的德行。
好像打很小的时候起,许弈秋就懂得照顾别人的情绪,这性格也不知不觉影响了狄雪明。
这番思绪让她心头一酸,心中不由联想到昨天——许弈秋复述他父亲那些刻薄话语时的平静模样;
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口,听的她这个旁观者都心口发闷。
可他这个当事人,却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把所有情绪都死死按在了平静的表象之下。
许弈秋这个人,他总是笑笑,然后她说:“我没事,我挺好的。”
你你其实一点都不好
此刻,看着他为了的文艺汇演如此绞尽脑汁、认真规划;
狄雪明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许弈秋现在做的每一份努力,都是在用自己仅有的方式,去改善或改变自己的生活。
有的人他不是好面子,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只是性格使然。
很多痛、很多坎,都像闭口被打碎的牙,只能就着血往肚里咽;
其中的苦痛,又有哪个外人能真正体会?
这份艰难,她虽然无法真正感同身受,但却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啊,我觉得咱俩还是得先从啃台词开始,反正时间还够。
他总结完,转头看狄雪明,发现她眼眶湿润,试探着问:“狄大人?您老听见我说话没?”
狄雪明眼圈有点红,瓮声瓮气地说:“我听着呢,许弈秋。”
“干、干什么了?突然用这种眼神看我?”对方含情脉脉的样子,让许弈秋有些慌乱。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把滑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你说得对,演戏这事儿,想着简单,做起来难。上台更需要勇气和决心。”
许弈秋心里咯噔一下,这架势,狄大人是准备打退堂鼓啊?
“狄大人你你你别这么快下结论啊”
“我决定了。”
他必须留住狄雪明,干脆托底道:“你再考虑考虑呗?你想,如果你坚持能跟我排练,干脆就一起登台了也很好啊?”
“对,就算有很多困难,就算我不敢上台,这一次我陪你疯,我陪你演到底!”
!这下轮到许弈秋发懵了,他还以为狄雪明是要溜呢;
不过也好,这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是落下了。
“这么热血吗?狄大人。”
她目光坚定,重重的点了点头,“来,听你的,我们先从对台词练起!”
“这么有干劲?”许弈秋笑了,话锋一转:“不过你刚才想啥呢?怎么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神闪烁了一下,故作镇定:“我、我在思考你刚才分析的话!”
许弈秋看着她这欲盖弥彰的样子,他笑了笑,慢悠悠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点“你不说,我可要老规矩了”的威胁。
他知道狄雪明最怕痒,所以每次他露出这种表情,狄雪明都能心领神会。
她的马甲线瞬间绷紧,双手本能地护住腰际。
在他的无声威胁下,她未战先降,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刚才,突然想到你以前的事情还有你老爸他们什么的”
许弈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摆摆手,还是那副不以为意的调调:“哦,就为这个啊?放心吧,狄大人,我做事心里有数。”
“不是可怜你。”她的声音轻了下来,却富有力量,“我只是想到就很生气。”
“可是,这都是我自己的事儿啊?”
她向许弈秋的方向挪动身体,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我不管,我就是看不惯。他凭什么用养育之恩当锁链,又凭什么认为钱和成绩就能衡量你的人生?”
狄雪明顿了一下,像是积蓄着力量,她咽了口唾沫,语气斩钉截铁:
“我看到的你,和别人嘴里的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人。我从不管别人口中怎么说,我心里有自己的判断。”
“我承认,你之前的确像他们说的那样,很懒散、吊儿郎当但是,至少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有存在的意义。”
接下来的话语有些笨拙,她找不到更精准的词汇,只能凭着一股冲劲继续说下去:
“最近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更不明白你最近为什么总能猜透我的心思”
说到这儿,她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他的手,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缩了回去。
狄雪明轻轻抬头,将心中复杂的情绪化作眼中无声的秋波,尽数映在许弈秋的眼底,她对他浅笑道:
“许弈秋,我猜不透你,我更不能说自己懂你,但我支持你。”
话音落下,房间里静的出奇;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以及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许弈秋平时玩世不恭的表情凝在脸上,随后渐渐消失。
他感觉心头有些发紧,过度的紧张促使他想说点俏皮话把这浓重的暧昧氛围搅散;
但看着那女孩真诚的眼睛,他的那些玩笑话也只仅限于在嗓子眼滚了滚,终究没说出口。
他明白,在狄雪明这番笨拙却炽热的话语面前,任何插科打诨都像是一种轻慢。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将心中的酸涩情绪压下去。
复杂的话语和心情在心中翻了又翻,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
“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他试图笑的轻松些,但扯动的嘴角十分僵硬,最后变成了尬笑。
目光躲开狄雪明的眼睛,他小声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狄雪明敏锐的察觉了到许弈秋的尴尬,决定自己做那个插科打诨的人;
即便她很喜欢这种暧昧的空气,但其实她也特别不好意思。
这样两个人都尴尬,所以不如给许弈秋个台阶,让赶紧他下来。
狄雪明做出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故意拉长声调:“我~没~听~见~”
许弈秋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在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化解他方才的窘迫;
他心里一暖,那股道不清的尴尬情绪也就跟着松动了。
“没听见我也不说了!”他顺着她搭好的台阶下来,语气恢复了往日的轻松。
她拿起剧本,指尖在纸页上轻轻点着:“那我们先读台词?”
“好。”许弈秋拾起自己的那份剧本。
或许因为剧本里写的也是男女间细腻的情感,接下来的对词格外顺畅。
刚刚两人未说出口的话语和心情,都悄然融合在这些台词里。
他们并肩坐在床沿,一字一句地推敲磨合。
狄雪明的神态渐渐自然放松,偶尔还会根据情节蹙眉或微笑;
许弈秋的回应也愈发流畅,时不时认真提出调整的建议。
当最后一段对话顺利结束时,窗外的太阳都已西下。
“居然这么晚了。”狄雪明看了眼手机,有些惊讶时间过得这么快。
许弈秋收起剧本,站起身活动了下久坐发麻的腿:“今天先到这里吧,感觉比刚开始好多了。”
她送他到门口,在他踏出门框时忽然开口:“明天你还来吗?”
“来啊。”他系好鞋带,抬头冲她笑笑,“不是你说的吗,陪我演到底。”
她有些害羞,半低下头,但眼神却一直落在他身上:“嘿嘿,你别学我说话,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