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品牌，蓝图之道
站在22层，办公楼宽大的落地窗前。
潘阳目光平静的俯瞰着楼下，园区门口的广场上，那一片喧嚣火热的景象。
来自各地的经销商们，正围着刚刚领到福利的华阳员工，热情地加价收购着他们手中的家电。
讨价还价声、验货声、潘阳隐隐可闻。
就在潘阳看着下方这一幅，生动的市场经济早期图景时，办公室厚重的实木大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潘阳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
能不经秘书通报、直接来到他这顶层办公室的人，屈指可数。
刘大山父子，会计李秀英，以及王成武及其妻子。
如今李秀英和王成武小两口，正在他的老家昭县主持项目，此刻来的，只可能是刘家父子。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刘大山。
刘大山快步走到窗边，顺着潘阳的目光向下望去，眉头微微皱起。
“阳仔，你也在看下面那些……搞投机倒把的家伙吗？”
刘大山指着广场上那些，正活跃的经销商，语气带着一丝不满和担忧。
“这些人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他们这样加价收购回去，肯定还会层层加码，最终到消费者手里的价格，不知道要翻多少倍！”
“山哥，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这事吧？”
“是啊！任他们这样，长此以往，会让人觉得我们华阳的产品价格虚高，破坏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品牌形象？”
潘阳双手悠闲地插在西装裤袋里，神色淡然，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洞悉世情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没事，由他们去。”
潘阳的声音平静无波。
“山哥，你换个角度想！他们这种行为，不但不会破坏我们的品牌形象！相反，还会变相地、用最真实的市场行为，垫高我们华阳品牌的高端定位和稀缺价值。”
说完，潘阳这才转过身，示意一脸不解的刘大山，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温开水。
“山哥，你要明白，我们华阳的这些智能家电，从一开始的定位，就是主攻海外市场。其设计、用料、工艺成本，本身就高，在国际市场上的定价，相对于其成本而言，我们早已有了数倍的溢价。换算成人民币，那几乎是国内普通家庭一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工资总和，才能勉强买上一件！”
潘阳靠在舒适的沙发背上，继续点拨。
“这些经销商二次加价后，这些商品最终流通到的，早就不再是普通工薪家庭，而是真正有消费能力的富裕阶层和特殊渠道。而一个品牌，想要真正立住‘高端’的人设，光靠自己喊口号是没用的，必须得到社会中上层人士，以及财富阶层的实际使用与口碑认可。他们的认可，才是品牌价值的终极背书。下面那些人，正在免费帮我们完成这个筛选和抬升的过程。”
得到潘阳这番深入浅出的解释，刘大山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原来是这个道理！阳仔，你看得可真透！那我之前还真是想岔了。”
但刘大山随即，又生出新的疑问。
“可是阳仔，既然国内也有高端需求，为什么我们不自己，直接在国内销售呢？何必让这群二道贩子，白白赚走中间那层丰厚的差价？”
听到刘大山这话，潘阳不由得笑了，那是一种带着些许无奈和深远考量的笑。
“山哥，你这只是看到了最表层的利润问题，还没看到更深层次的市场生态和民众心理。”
潘阳抓起桌上的紫砂杯，喝了一口温度正好的温水，才继续耐心讲解。
“如果我们华阳现在真的官方下场，以接近海外市场的价格，在国内公开销售这些高端家电，结果会怎样？不但商品会因为价格高昂而很难大规模卖动，更可怕的是，我们极可能会遭到社会层面的千夫所指！”
“不至于吧？”
刘大山表示怀疑。
“嫌贵的人，买不起可以不买啊！市场经济，愿打愿挨嘛！”
“山哥，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人心和舆论，往往不跟你讲道理。”
潘阳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一旦我们这样做了，就会在绝大多数普通民众心里，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负面印记——华阳的东西，贵，贵得离谱！这个标签一旦打上，未来当我们想推出真正面向国内大众市场的、价格亲民的低端产品线时，就会遇到巨大的认知障碍和心理阻力。大家会先入为主地觉得，华阳的东西就是贵，根本不会给我们展示性价比的机会！”
刘大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显然还没完全吃透。
潘阳接着打了个更形象的比方。
“山哥，你进奢侈品店看东西，是不是感觉和逛其它商场一样，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是啊！”
“那你看看，那些奢侈品店，有多少普通人去逛？”
“额！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山哥，我再给你举个例子。假设你昨天刚在香港的奢侈品专卖店，花了十万块买了一块最新款的、象征身份地位的华阳牌智能手表！心满意足地戴回国后，却发现，国内大街小巷的店里，跟你一模一样的手表，只卖几千块！你会是什么心情？”
“这……”
刘大山代入地想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精彩。
“我……我肯定会觉得像个冤大头，心里堵得慌，甚至想骂娘！”
“没错！高端的商品，基本也不会去走低端的路线，达到走低端路线的高端商品，那么这个公司八成是走下坡路了！”
“阳仔！你的意思，我们要放弃低端市场？”
“算是吧！”
“那，我们就不能像有些国外品牌那样，生产两个版本？一个高配高价主打海外和国内高端，一个简配低价主攻国内低端市场？”
刘大山提出了一个常见的解决方案。
潘阳直接摇了摇头，反问。
“山哥，你想过没有，‘版本差异’在消费者眼里，本质上就是变相的偷工减料，是降低品牌体验感和诚信度的行为。而且，从生产管理角度，同样的流水线，要分出一部分产能去生产用料、工艺可能都不同的‘简配版’，这本身就是变相地增加了公司的管理复杂度和生产成本！如果你是老板，为了保证利润，在面对两个版本时，你会下意识地怎么做？很可能最终会导致，两个版本的质量都不尽如人意！到那个时候，我们的品牌，不仅会彻底失去那些支撑高端形象的核心客户，他们的负面口碑会迅速扩散！同时，我们想下沉做低价市场，也会因为前期的‘高价’印象而举步维艰，最终两头不讨好，陷入品牌价值崩塌和市场份额萎缩的双重泥潭！”
刘大山被问住了，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阳仔，照你这么说，我们华阳就永远放弃庞大的国内低端市场了？这块肥肉，不要了？”
“当然不是放弃。”
潘阳的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的光芒。
“我的策略是：国内的高端细分市场，就交给下面那些‘投机倒把’的人去帮我们做，利用他们的渠道触达那些真正有需求的客户，维持我们品牌的高端调性。而更广阔的，国内低端大众市场……”
潘阳顿了顿，语气坚定地说。
“我们放技术，放芯片，扶持国内的兄弟企业去做！”
潘阳看着刘大山，语气深沉而真诚。
“山哥，我们华阳的使命，不是要榨干国内同胞的每一个铜板。我们撑不起一个国家的全部消费，但我们有能力、也有责任，去撑起这个国家科技的脊梁！市场的血肉和广度，需要千千万万个本土企业一起去填充、去繁荣。我们吃肉，也要让国内的兄弟企业有汤喝，最终形成强大的产业集群，这才是强国之道！”
听完潘阳这番格局宏大的阐述，刘大山彻底悟了，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敬佩之色。
“阳仔，我明白了！你这是真正的产业报国之心！是我眼光狭隘了！”
刘大山兴奋地站起来。
“那……阳仔，我是不是可以下去，找下面那几个收购量最大的‘头子’谈谈？把他们从散兵游勇，变成我们正规军的一部分？”
“嗯，这个想法很好。”
潘阳赞许地点点头。
“可以去接触一下，筛选几个有实力、讲信誉的，尝试发展成为我们华阳在国内的特约代理商。给他们的产品，可以在外贸出厂价的基础上，给予一个有吸引力的折扣，比如七五折。但是，必须跟他们签订严格的协议，统一零售价，不得高于我们的外贸出厂价！我们要维持价格的透明和稳定，避免恶性炒作。”
“好的！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刘大山干劲十足，转身就要离开。
“对了，山哥！”
潘阳补充道。
“跟他们强调，我们提供的是和出口产品同等品质、同等标准的货，绝不是次品或简配版。华阳的品牌信誉，是底线。再则，所有商品在保修期间出现故障，我们工厂直接回收旧机，补换新机！”
“放心！我知道轻重！”
刘大山郑重地点头，随即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办公室，随手轻轻带上了门。
看着刘大山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潘阳知道，经过自己这番深入的开导，刘大山不仅在商业策略上会有新的领悟，在未来独当一面时，格局和视野也必定会更加开阔。
潘阳起身，走向办公室旁那间，经过特殊加固和屏蔽的隔间。
这里，是智智能体二花，如今的机房所在。
经过一年的发展，智能体二花已经通过华阳自己铺设的内网，连接了园区内大部分的核心设备和数据中心，再次成为了华阳科技名副其实的“大脑”和“中枢神经”。
它不仅在协助潘阳进行宏观的战略规划和尖端技术研发，更在实时监控着每一条生产线上设备的运行状态，收集着那两台“破晓”系列光刻机海量的运行数据，为后续的迭代升级提供着最宝贵的依据。
潘阳走到那台运行平稳、散发着微弱热量与低鸣的量子服务器前。
“二花，我准备动身回昭县一趟，去亲自落实一下商业步行街，以我们的特种电缆工业园的建设进度。园区这边的一切日常运营和生产协调，就暂时全权交给你了。”
潘阳的语音落下，屏幕上原本匀速滚动的复杂代码流瞬间平息，熟悉的、仿佛由无数星光构成的时空隧道壁纸浮现，旁边那只黑头白身的小狗二花，立刻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头顶冒出一句带着温度的文字：
【创造者，请放心，工厂的一切运转，交由我守护。】
【另，依据日历与习俗推算，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看着这充满人性化关怀的回应，潘阳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伸出手，如同对待一位默契的老友般，轻轻拍了拍那冰凉而坚实的服务器机身。
随后，潘阳不再停留，利落地转身离开隔间，用特制的密码锁，将这道通往华阳核心秘密的大门牢牢锁闭。
窗外，是1983年年末的深市，寒意中孕育着无限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