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坐在焦土上，左手还按着胸口。掌心的血已经干了，结成暗褐色的块状，粘在指缝里。阵角贴着手腕皮肤，刚才那一下震动之后就再没动静。他盯着自己的手，看到刚才被碎石划破的地方裂开一条细口，新的血珠慢慢渗出来。
他抬起右手，三根手指轻轻碰了下丹炉印记。一下，两下，三下。这个动作做了很多年，从他在青阳镇翻药炉开始就养成了。每次心神不稳，都会做一遍。
识海里的丹书没有回应。
他知道系统还在休眠，资源耗尽后一直没恢复。但他能感觉到，那段记忆还在脑子里转——天帝站在云海边，挥剑斩断金线的画面，像烙印一样刻在神识深处。
他闭上眼，把那段画面重新拉出来。
不是看，是拆。他要把那个瞬间的情绪、法则波动、力量走向全部拆解。这是他炼丹的习惯，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能感知到，就能当成材料处理。
舌尖一痛，他咬破了。
一口精血喷在掌心，混着旧血一起抹开。双手在胸前结印，指节交错，形成一个复杂的图形。这是《万法归一》里的古诀，他只记得开头几句，后面的字都模糊不清。
识海中浮出一座虚影丹炉。
炉身扭曲，十二道纹路环绕而上，像是十二条锁链缠着炉体。这些纹路和他见过的情丝投影一模一样。他把那段斩情的记忆往丹炉里送，同时用自己的血作为引子，试图让“情”这种东西凝成实质。
丹炉开始发热。
不是温度升高，而是内部空间产生压力。他感到眉心胀痛，像是有东西要从脑子里挤出来。但他没停，继续催动神识，把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压进丹胚成型的位置。
突然，胸口一紧。
金仙境界的法则开始乱了。灵力不再顺着经脉走，反而倒流回心脉，冲击五脏。他喉咙发甜，一口血涌上来，从嘴角流下。
头顶的空气变了。
原本静止的空间出现一股压迫感，像是无形的手按了下来。他知道这是天道的反应，炼这种丹违背了常规，触动了某种禁令。
丹书动了一下。
两个字出现在识海中央：情劫。
字是红的，边缘带着烧灼的痕迹，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这两个字一出现，整个识海都变得沉重。他来不及多想，继续维持结印手势，把最后一段记忆推入丹炉。
就在丹胚即将成型时，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他低头看去，一道黑影从远处飞来。速度快得看不清轮廓，只听到破空声越来越近。他想躲，但身体已经僵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黑影刺入心口。
是荒剑的断刃。
剑尖穿过衣服，直接扎进皮肉，深入心脉三寸。剧痛让他整个人绷直，背部离开地面，悬在半空。可奇怪的是，随着剑刃进入，体内暴走的灵力竟然缓了下来。
温热的液体顺着剑身流入经脉。
那是剑血，带着微弱的生机，一点点压住紊乱的法则。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但眼神亮了一下。
机会来了。
他借着这股稳定的力量，把最后一点情念彻底压入丹炉。丹炉虚影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金色纹路，像蛛网一样覆盖整个炉体。一声轻响，炉盖自动掀开，一枚暗红色的丹药缓缓升起。
它浮在掌心上方，不动也不发光。
靠近的人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一种沉甸甸的哀伤，夹杂着执念和不甘。这不是普通的丹药，里面封着一段被斩断的情感，以及与之相关的法则碎片。
楚天伸手接住。
丹药落在掌心，温度很低。他用拇指轻轻摩挲表面，感受到那些金线在流动。他知道，这就是“情丝法则丹”，第一枚以情感为基炼成的丹。
左脸忽然发烫。
三道丹纹同时亮起，紫焰顺着皮肤蔓延，像是活过来一样。与此同时，心口的剑血开始顺着经脉往上爬，与丹纹接触的瞬间，两者同时震颤。
紫焰沿着剑血的路径延伸，在脸上勾勒出一道新纹。
这道纹不像丹纹那样规则，反而像剑痕，从眼角斜划至下颌。它和原有的丹纹交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全新的印记。他能感觉到，这不只是外表的变化，而是体内法则结构的一次重组。
他的金仙境界还在摇晃，但不再崩溃。有了这枚丹和新生成的纹路，他对法则的理解跳过了一个层次。以前他是借用丹书的能力去触碰法则，现在他是真正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它。
荒剑断刃仍插在胸口。
剑身微微颤动，像是还有意识残留。他没有拔出来，也不敢动。一旦抽离，刚才稳住的局面可能立刻崩解。他只能保持坐姿，左手托着丹药，右手搭在膝盖上，指尖还在轻轻敲打丹炉印记。
三下，停顿，再三下。
这个习惯改不掉。
丹书依旧沉默，但刚才显化的“情劫”二字还没消失。它们悬在识海角落，颜色变浅了一些，但依然清晰可见。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接下来不能再轻易尝试类似的操作。
外面的地缝还是黑的。
没有风，也没有声音。他知道玄冥已经沉下去了，不会再出来。阵角贴着手腕，温度恢复正常。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情”字也没再出现。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丹药。
表面的金线突然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皱眉，凑近去看。那条线在移动，缓慢地绕着丹体旋转，最后停在一个点上。
那个位置，正对着他心口的剑伤。
他还没反应过来，剑血突然加速流动。
原本平稳的节奏被打乱，大量剑血冲向头部，直逼识海。他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后仰，差点倒下。他用手撑住地面，才勉强维持坐姿。
脸上的新纹开始发烫。
丹纹和剑痕融合的部分像是被点燃，热度一路传到心脏。他感到那枚丹药也在发热，似乎要融化在他的掌心。
荒剑断刃剧烈震动。
这一次不是外来力量牵引，而是它自己在动。剑身发出低鸣，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他想抓住剑柄固定它，但手指刚碰到，就被一股力量弹开。
丹书突然传出一句话：
炼的是丹，渡的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