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通道内的黑暗粘稠如墨,唯有众人护体灵光与偶尔闪烁的法器微光,勾勒出扭曲前行的轮廓。脚下是滑腻湿冷的冰面,混杂着腥甜的煞气凝结物,稍有不慎便会滑倒。浓得化不开的煞气无孔不入,即便含着清煞丹,运转着护体功法,那股阴寒死寂的侵蚀感依旧如跗骨之蛆,不断试图钻入经脉,冻僵神魂。
林衍走在队伍中段,混沌真元在体内缓缓流转,如同烘炉,将侵入的煞气丝丝炼化。他的神识如同最敏锐的触角,以自身为中心,向前后两端谨慎地延伸着,探查着通道的每一个转角、每一处冰隙。通道并非笔直,而是不断分岔、合并,如同迷宫,若非有玉简地图指引,极易迷失。
“前方五十丈,右侧岔道有微弱生命反应,两个,潜伏不动,气息阴寒,与之前冰尸类似,但更凝练。”林衍通过冰魄同心符低声示警。他的神识感知范围在这种环境下远超旁人,甚至能隐约分辨出那潜伏者体内能量流动的某种规律。
“是‘冰魈卫’。”寒寂山使者冰冷的金属声响起,带着一丝确认,“寂灭冰宫以秘法培育的守卫,介于炼尸与妖兽之间,灵智低下但悍不畏死,擅长隐匿于煞气冰寒环境突袭。单个实力在筑基中期到后期,但常成群行动。”
“地图上显示这段通道应该没有固定守卫。”赵无痕对照着脑海中的地图。
“可能是临时加强的巡逻队,或者……是冲着我们来的。”磐石声音低沉,“准备战斗,速战速决,不能弄出太大动静。”
众人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气息更加收敛,法器悄然入手。严锋、张龙、李虎呈品字形向前摸去,林衍与磐石居中策应,赵无痕、徐广随时准备布阵隔绝声响,苏小蛮和孙邈护着王山靠后,寒寂山使者则如同幽灵般贴在冰壁阴影中。
就在严锋三人即将接近岔道口时,异变陡生!
那两道潜伏的气息并非两个,而是四个!它们并非躲在岔道内,而是仿佛与冰壁和煞气融为一体,此刻骤然暴起!四道青黑色的影子从两侧冰壁和头顶的冰棱中电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带着刺骨的腥风和尖锐的破空声!
它们身形比常人略矮,佝偂着背,覆盖着厚重的、如同甲壳般的青黑色冰痂,关节处长满倒刺,爪子尖锐如钩,面部扭曲,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眼窝中燃烧。正是冰魈卫!
更让人心惊的是,它们暴起的同时,竟同时张口喷出四股浓郁如实质的灰黑色冰寒煞气!这煞气并非漫无目的,而是精准地笼罩向严锋三人,瞬间形成一个临时的、充满腐蚀与冻结之力的煞气领域,将三人困在其中,同时隔绝了声音和视线!
“动手!”磐石低吼,身形已然冲出,金色盾牌带着炽烈的金光,狠狠撞向一头扑向煞气领域的冰魈卫!
林衍速度更快,星芒步一闪,已然出现在另一头冰魈卫侧面,并指成剑,【混沌斩虚剑】剑气无声无息地刺向其猩红的眼窝——那是它们相对脆弱的能量节点!
赵无痕和徐广迅速布下隔绝阵法,同时徐广抛出几枚闪烁冰蓝光芒的符箓,符箓炸开,形成一道道冰墙,暂时阻挡住另外两头试图绕过正面、扑向后方的冰魈卫。
张龙李虎虽然被煞气领域暂时困住,但两人配合默契,背靠背,刀剑挥舞,护住周身,同时催动真元抵抗煞气侵蚀,并未慌乱。
困住严锋三人的煞气领域中,传来激烈的碰撞声和冰魈卫的嘶吼。严锋的怒吼传来:“这东西皮糙肉厚,小心它们的爪子和煞气!”
林衍的混沌剑气精准命中目标,那头冰魈卫眼窝红光一暗,发出痛苦的嘶嚎,动作顿时一滞。但它的冰痂防御远超预期,剑气并未能将其头颅贯穿。林衍眉头微皱,这冰魈卫的防御力,比同阶修士强出不少。
他身形变幻,避开冰魈卫反手挥来的利爪,爪风划过冰壁,留下三道深深的沟壑,冰屑纷飞。与此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冰魈卫体内能量的流动,与周围环境中的煞气隐隐呼应,仿佛能从煞气中汲取力量,修复自身!
“它们的防御和恢复与煞气环境有关!赵无痕,尝试干扰周围煞气流动!”林衍传音道,同时不再留手,混沌真元奔涌,右拳星辉凝聚,一拳【混沌破天拳】轰向冰魈卫胸口!
赵无痕闻言,立刻改变阵法,手中阵旗挥动,布下一个小型的“扰灵阵”,试图扰乱冰魈卫与周围煞气的联系。
果然,当扰灵阵生效,那头被林衍击伤的冰魈卫动作明显迟缓了一丝,胸口冰痂的修复速度也变慢了。
“有效!”赵无痕精神一振。
另一边,磐石与那头冰魈卫硬撼一记,将其震退数步,但冰魈卫利爪上的冰寒煞气也在金色盾牌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磐石眼神一厉,不再试探,战刀上符文亮起,刀势陡然变得霸道惨烈,正是其绝学“破军斩”!刀光过处,冰魈卫匆忙举起覆盖冰痂的双臂格挡。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冰魈卫双臂的厚重冰痂竟被这一刀劈开大半,黑绿色的粘稠液体喷洒而出。冰魈卫发出凄厉惨叫,凶性却被彻底激发,不顾伤势,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口,一股更加凝练、颜色近乎漆黑的冰煞吐息喷向磐石面门!
“队长小心!”严锋刚从煞气领域中奋力冲出,见状大急。
然而,一道灰白色的寒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撞在那股漆黑吐息上!吐息瞬间被冻结、迟滞。是寒寂山使者出手了!他(她)不知何时已飘至近前,斗篷下的双手结着奇异的印诀。
磐石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刀势一转,如同羚羊挂角,顺着冰魈卫被劈开的胸膛缝隙狠狠刺入!刀罡在其体内爆发!
冰魈卫身体剧烈抽搐,猩红眼芒迅速黯淡,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林衍的混沌破天拳也结结实实轰在了对手胸口。没有了煞气快速修复的支持,冰魈卫胸口的冰痂轰然破碎,整个胸膛都凹陷下去,倒飞出去撞在冰壁上,滑落下来,没了声息。
剩余两头冰魈卫,一头被徐广的冰墙符箓和赵无痕的扰灵阵困住,行动受限,很快被严锋、张龙、李虎联手斩杀。最后一头见势不妙,竟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转身就想朝着通道深处逃窜!
“不能让它报信!”磐石急道。
但冰魈卫速度极快,且似乎激发了某种秘法,周身煞气沸腾,化作一道黑光急遁!
就在此时,寒寂山使者斗篷下的气息猛地一变!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纯粹、仿佛能冻结万物本源的寒意骤然爆发!他(她)抬手向着那逃窜的冰魈卫虚虚一抓!
“凝!”
逃出数十丈的冰魈卫,身体猛地僵住,体表瞬间覆盖上一层晶莹剔透、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奇异冰晶!这冰晶并非普通寒冰,竟连它体内沸腾的煞气和奔逃的动能都一同冻结!冰魈卫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立在通道中。
这诡异而强大的一手,让众人侧目。这种冻结,已近乎触及了法则的层面,远非寻常冰系术法可比。
寒寂山使者缓缓收回手,周身的寒意迅速收敛,恢复了之前的沉寂,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现的恐怖力量与他(她)无关。
“此地不宜久留,冰魈卫之间有微弱联系,死亡可能已被感知。”寒寂山使者冷冷道。
众人迅速清理战场,将冰魈卫尸体和战斗痕迹尽可能处理掉,尤其是那具被冻结的冰雕,被寒寂山使者随手化为一蓬冰尘。好在战斗时间极短,且被阵法隔绝,应该没有引起太大动静。
继续前行,气氛却更加凝重。冰魈卫的出现,证实了通道内的守卫比预想严密。而且,寒寂山使者最后展露的那一手,也让众人对其真实实力和目的,更加捉摸不透。
通道似乎永无尽头,不断向下,盘旋。煞气越发精纯浓烈,甚至开始出现丝丝缕缕暗红色的、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的气流,那是混杂了血腥和特殊魔念的“血煞”。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林衍再次停下,示意众人噤声。
前方通道豁然开朗,连接着一个较小的冰窟。冰窟中央,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一个约莫丈许方圆、不断向上蒸腾着暗红色与灰黑色交织气流的“泉眼”!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煞之气,正是从这泉眼中散发出来。泉眼周围,刻画着一个复杂而邪异的阵法,阵法节点上镶嵌着几颗似乎还在微微搏动的、不知名生物的黑色心脏状物体!
而在泉眼旁,竟盘坐着一个人!
一个身穿寂灭冰宫黑袍,但袖口绣有银色冰纹,气息达到假丹巅峰的魔修!他正闭目凝神,双手掐诀,似乎在借助这泉眼和阵法修炼,或者……维持着某种仪式。他的身上,不断有暗红色的血煞之气被吸入,又有更加精纯的灰黑色煞气散发出来,与泉眼的气息交相呼应。
“是‘煞源节点’的看守者,也可能是在修炼‘血煞魔功’。”寒寂山使者的声音直接响起在众人脑海,似乎也意识到了此地的不同寻常,“这个节点……很关键。它似乎在持续抽取地脉煞气,并混合某种血腥魔念进行转化,供应给更深处的某个存在。”
林衍死死盯着那个泉眼和魔修。他的噬灵道体,对那泉眼中精纯而庞大的混合能量(血煞、地煞、魔念)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渴望!同时,他也隐约感觉到,那泉眼深处,似乎连接着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意志,正在沉睡,或者被束缚着。
“必须破坏这个节点,或者至少中断它的能量供应。”磐石传音,眼中杀机凛然,“但此人假丹巅峰,又处于节点旁,实力可能得到加持,且一旦动手,必会惊动深处。”
“我去。”林衍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有办法,或许能无声无息解决他,并暂时扰乱这个节点。”
众人看向他。磐石皱眉:“林衍,太冒险了。假丹巅峰,又在这种环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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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林衍只说了三个字,目光却锐利如剑。
磐石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一旦决定便无可动摇的神色,想到他之前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咬了咬牙:“需要怎么配合?”
“你们退后,隐蔽,布下最强的隔绝和幻阵,防止能量波动外泄。无论发生什么,没有我的信号,不要出手。”林衍道,“寒寂山的朋友,能否请你用刚才那种寒气,暂时加强一下这片区域的‘静止’感,掩盖可能出现的真元波动?”
寒寂山使者沉默一瞬,斗篷微点:“可以维持十息。”
“足够了。”
计划迅速定下。赵无痕和徐广立刻开始悄无声息地布设他们所能掌握的最强复合阵法——幻影匿息阵加上小四象镇煞阵的结合体。寒寂山使者则飘到通道口,双手再次结出那奇异的印诀,灰白色的、带着绝对死寂意味的寒气悄然弥漫,笼罩向那片冰窟区域,让那里的空气、煞气流动都变得异常缓慢、凝滞。
林衍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到巅峰。混沌真元内敛,星辰剑体蕴含的力量引而不发,神魂固守,《冰魄凝神诀》与《地煞解析录》中的法门同时运转,抵抗着外界血煞的侵蚀与诱惑。
他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十息,是寒寂山使者能维持的极限,也是他必须完成攻击的时间窗口。
当寒寂山使者的寒气将那片区域笼罩到极致,连那魔修周身的煞气流动都几乎停滞的刹那——
林衍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耀目的光华。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阴影,化作了一道介于虚实之间的模糊星光,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近乎空间跳跃般的速度,瞬间穿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出现在了那盘坐魔修的身后!
那魔修在寒气笼罩的瞬间已然察觉不对,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发出惊怒的血光!但他身体和真元的运转,都被那诡异的死寂寒气迟滞了那么一瞬!
就是这一瞬!
林衍的右手,覆盖着浓郁到极致的混沌星辉,五指成爪,悄无声息地按向了魔修的后心!并非攻击肉身的杀招,而是——【噬灵】全力发动,目标直指其丹田魔源核心以及他与身下煞源节点的能量联系!
嗡——!
一种奇异的、仿佛空间被吞噬的微弱颤鸣响起。
魔修脸上的惊怒瞬间转化为无边的恐惧!他感觉到,自己苦修多年的精纯魔元,以及从身下节点源源不断汲取来的血煞之力,正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朝着后心那只手掌疯狂涌去!不仅仅是真元被吞噬,连他依附在魔元上的神魂烙印、修炼血煞魔功积累的暴虐意念,都在被一股霸道而诡异的力量强行剥离、粉碎、吞噬!
他想反抗,想嘶吼,想引爆自身魔丹与敌同亡!但体内力量流失的速度太快,快到他连凝聚自爆的意念都难以集中!更可怕的是,那股侵入体内的力量,带着一种令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湮灭与混沌特性,所过之处,魔功根基都在崩解!
“你……是……什……”他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眼中神采迅速黯淡。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只有那魔修的身体,如同被抽空的气囊般,迅速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生机断绝。而他身下的煞源节点,那蒸腾的暗红灰黑气流,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减弱,仿佛被强行中断了输出。
林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强行吞噬一个假丹巅峰魔修的全部魔源和部分节点能量,即便以噬灵道体之能,也带来了巨大的负担。尤其是那魔修魔元中蕴含的暴虐血煞意念,疯狂冲击着他的神魂。但他眼中混沌星芒暴涨,《冰魄凝神诀》运转到极致,硬生生将这股冲击压下,并将吞噬来的庞杂能量,粗暴地镇压在丹田星云深处,留待日后慢慢炼化。
他收回手,那魔修的干尸无声倒地,化作一蓬飞灰。
从暴起突袭到结束,不过三息。
冰窟中,那煞源节点依旧在缓缓蒸腾气流,但明显黯淡、混乱了许多。
寒寂山使者散去了寒气,斗篷下的目光似乎穿透黑暗,深深“看”了林衍一眼。
后方隐蔽的众人,虽然隔着阵法看不太真切,但也能感受到刚才那短短瞬间爆发又平息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以及此刻林衍身上那略显虚弱却更加深不可测的气息。
“解决了。”林衍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通过同心符传来,“节点能量输出被暂时扰乱,但未完全破坏。此地不能久留,立刻通过!”
众人立刻撤去阵法,迅速穿过这个冰窟。经过那煞源节点时,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和莫名的悸动,仿佛那泉眼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苏醒,或者因能量供应紊乱而感到愤怒。
就在队伍即将完全穿过冰窟,进入另一端通道时,异变突生!
那原本只是紊乱黯淡的煞源节点,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泉眼中猛地冲起一道粗大的、混合了暗红、漆黑、灰白数种颜色的诡异光柱!光柱中,传出一个模糊、古老、充满无尽怨毒与冰寒的意志碎片,如同梦呓般扫过整个冰窟:
“……窃取……本源……该死的……虫子……”
与此同时,整个通道,乃至更深的地底,都传来沉闷的轰鸣和震动!仿佛某个庞然大物被惊扰了浅眠!
“糟了!节点连接着更深层的东西!快走!”寒寂山使者疾声道,率先冲入前方通道。
众人脸色大变,再无保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沿着通道疯狂向前冲去!
身后,那煞源节点的震动越发剧烈,诡异的光柱不断冲击着冰窟顶部,冰层簌簌落下。更远处,似乎传来了更多的、充满敌意的嘶吼和能量波动,正从通道深处和后方追来!
他们破坏了关键节点,惊醒了沉睡在此地的某些恐怖存在。
真正的逃亡,开始了。
而前方,通道的尽头,又会是什么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