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座边缘,一个面色苍白暗淡、眼带重重黑眼圈、明显纵欲过度的年轻男子,对到来的肖严和顾一航视若无睹,自顾自抿了口酒。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坐在肖严身旁的顾一航,忽然阴阳怪气地开口:
“一个郎中之子,不学医术反而练武,倒也有趣。
小小年纪就来【满春院】潇洒,看来开医馆很赚钱啊!
别不是赚的黑心钱吧!”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众人一愣,不明所指。
肖严介绍顾一航时,只说是自己的师弟,并未提及家世背景,大家也只当他是【清风剑馆】新晋的真传弟子。
刚坐下的肖严立刻听出话中带刺,眉头一拧,将酒杯重重拍在桌上:“李豪!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自负平日没得罪过你。
今天当着众人的面,你如此扫我的脸面,当我好欺负不成?!”
白脸男李豪见肖严发怒,非但不惧,反而轻篾一笑:“你肖严有什么脸面?
区区一个【清风剑馆】的教习。
若非徐兄邀请,我岂会与你同席?”
显然,两人本就关系平平,能同桌全因中间的朋友徐威。
李豪话音未落,席间的毛威和李岩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俩是另外两大武馆的真传,三馆虽有竞争,但在某些方面又同气连枝。
李豪这话,等于把他们也得罪了。
牵头的徐威见状,赶紧起身打圆场。
顾一航一直未作声,此时才好奇地打量着引发冲突的李豪:“看来这位李公子认识我?”
“偶有耳闻,算不上认识。”李豪语带不屑。
顾一航点点头,方才到时,他就察觉到这位李豪的敌意。
听介绍得知对方是李府二公子,他马上明白了这敌意从何而来。
“练武并不眈误学医,在下曾在医馆坐诊,治好过一些病人,医术也算粗通。
单论‘望’诊,我观李公子面色暗沉、眼周浮肿发黑、皮肤松弛、气色萎靡,此乃长期纵欲导致肾水衰竭之相。”
他顿了顿,啧啧两声,语气带着几分惋惜,“李公子年纪轻轻,还须保重身体啊。
否则再过几年,一旦肾精透支,萎靡不振,家中娇妻美妾岂非要独守空房,孤独半生?”
“你!”顾一航话音刚落,李豪已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
在青楼这等场所被说肾虚不举,于男子而言无疑是最大的羞辱!
“我师弟家传医术,向来精准。
李豪,人家好心提醒,你别不识好歹,还是去看看大夫吧?”
肖严哈哈大笑,讽刺之意毫不掩饰。
李豪气得浑身发抖,但看看肖严,又瞥见顾一航已将宝剑拍在桌上,脸上似笑非笑,终究强压怒火:“庸医!武夫!本公子不屑与你们一般见识!”说罢拂袖而去。
“李公子!李公子……”徐威假意喊了两声,便回来继续与众人饮酒谈笑。
雅座里的气氛很快重新热烈起来,谁也没把刚才的小插曲当真。
看来这位李二公子平日在圈中人缘着实不咋地。
待李豪走远,肖严才低声问顾一航:“师弟,你之前跟李豪有过节?”
顾一航拿起一个梨子咬了一口:“初次见面。
只是家父与李家有些误会。”
肖严恍然:“原来如此。”
“师兄,给我讲讲这个李豪吧。
我看他好象不怎么招人待见。”顾一航问道。
肖严一脸不屑:“李家是县里有名的豪绅,家主李永良共有三子。
长子李谦擅长经营,为人圆滑,掌管李家不少生意。
三子李勇武道天赋高,听说拜了名师在外修行。
唯独这李豪,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只知花天酒地,十足纨绔。
徐兄因家中关系自小与他相识,偶尔带他参与我们的聚会。
但他既无本事又傲慢自负,跟其他人关系都一般。”
说完李豪,肖严忽然想起一事,脸上露出八卦的神色:“对了师弟,最近李家出了一件大丑事,你可曾听闻?”
顾一航自然清楚所指何事,李豪看他不顺眼出言讥讽,多半也源于此。
没等顾一航回答,肖严便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李家有三子二女,大女儿早已出嫁,二女儿年方十八,尚待字闺中。
结果前段时间,竟传出李家小女儿莫名怀孕的消息!
此事在县里传得沸沸扬扬。
起初众人还将信将疑,后来隔壁县的王家前来退婚,大家才确信是真的。
李家这次算是颜面扫地了。
李豪最近也因这事心情糟得很。”
“那事情如何解决了?”顾一航追问。
“还能怎么解决?”肖严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李家小姐名声已毁,想嫁入相当的门第是绝无可能了。
要么找到孩子生父,要么打掉孩子,寻个小门小户嫁了。
不过依我看,但凡有点骨气的清白男子,谁能忍受这等事?
若找不到孩子生父,李家多半会招个上门女婿。
反正他家大业大,不愁吃穿,找个贪图钱财的上门女婿,任他们拿捏便是。”
顾一航默默点头。
青楼时光易逝。
众人边饮酒,边听曲赏舞,兴之所至便高声叫好,出手阔绰者还会打赏。
不知不觉间,每人已喝了小半壶酒,醉意微醺。
雅座里的人渐渐少了,并非离开,而是各自去了后院的私密房间会相好。
大家都是熟客,各有交好的姑娘。
肖严搂着一位个子不高、肤色白淅、长相清秀的小美人起身,想必这就是他提过的“莺歌儿”。
“师弟,师兄先行一步。
若有需要,找云姨便是,她自会为你安排妥帖。”
肖严醉态微显,对顾一航说道。
他方才已邀师弟同去,云姨也保证安排个称心的姑娘,但师弟婉拒,他也并未勉强。
“师兄放心去歇息,我在此听曲看舞便好。”
顾一航并非故作正经。
他前世也交过几个女朋友,对男女之事并不陌生。
只是如今这具身体年仅十四,过早破戒实非所愿。
更何况,父亲曾告诫,童子之身对修炼内功颇有裨益,言其当年婚后便觉修炼进度明显放缓。
雅座愈发空旷。
顾一航独酌果酒,品尝时令小菜,悠然自得地欣赏着歌舞。
“……听说了吗,那个采花贼的悬赏又提高了!”雅座人少,隔壁的谈话声清淅传来。
“知道!昨日路过城门口告示栏,已涨到一千五百两了!
听说那贼在附近几个县城又犯了几桩案子,苦主们追加了赏金。”
“你说这采花贼真就这么厉害?官府都逮不住他?”
“你懂什么!未必是身手无敌,但据说那厮轻功卓绝,飞檐走壁,穿堂入室如履平地!
还有一手施放迷香的绝技,这才屡屡得手。”
“可恨的贼子!沾污那么多良家女子的清白,真该千刀万剐!”
“谁说不是呢!幸好那贼还没来咱们青石县,老天保佑啊!”
“咱县里有孙大人和王捕头坐镇,三大武馆的馆主都是顶尖高手,那些大户人家的护院头领也身手不凡,想必那采花贼是怕了!”
“怕了?我看不象。
别的县城也不比咱青石县差多少。
只能说……咱们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