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刘晟听得一头雾水，使劲甩了甩头，正要开口追问，耳边就响起杜冰雁的狐疑声：
“什么什么意思？”
“你刚才没听见……”
他下意识地反问，话说一半就意识到不对，抬头就见到一脸疑惑的杜冰雁。
“听见什么？”
杜冰雁瞪大眼睛，脸上疑惑更甚：
“刘郎你怎么了？”
“我……没事。”
刘晟咽了口唾沫，环顾四周，观音石象，香炉，供桌，蒲团全都整齐摆列，完好无缺。
再看地宫中央，两尊莲台上的黄金坐缸，完好无损，不见破漏。
缸盖已被揭开，露出两位端坐灵石堆中的枯瘦老尼，正是水月庵的两位通玄祖师，生机已断。
金缸四周，盘坐数名老尼，身披袈裟，业已圆寂。
赫然正是水月庵的净澜掌门，净心、净羽等长老。
“她们明明被六耳猕猴打杀当场，胸腹大开，脑颅崩裂，鲜血涂地，怎么会完好无损，死得如此安详？”
刘晟看得头皮发麻，脚底升起透骨凉气。
明明之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么一眨眼的功夫，甚至没有眨眼，眼前一切就彻底变了？
他本能朝身旁的杜冰雁瞥去，见她神色惨淡，眼含悲色，但情绪还算平稳，似乎发现时，就是眼前这一幕。
“掌门师伯、几位师伯师叔圆寂于此，想来是遇到了大敌，不得已退回禁地，企图唤醒祖师，结果连祖师都陨落了。”
她绕行一圈，略作沉吟，就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语气低沉。
刘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头一动，忽然掉头疾奔，冲向来时的百里佛廊。
就见之前被尽数打烂打碎的雕像，此刻全都完好无损，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好似之前碎烂的一幕，只是他的错觉。
这时，杜冰雁也追了上来，顺着他的目光打量两侧雕像，满脸疑惑：
“刘郎，怎么了？”
可刘晟分明记得，先前经过佛廊时，她是一脸痛惜，怒斥砸坏雕像的凶手。
此刻却全都忘了，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究竟是我的记忆出现问题，还是事情的确没有发生过，先前种种……只是我的幻觉？”
刘晟额头渗出冷汗，忽有所感，低头看去，就见右手掌心上，不知何时长了根猴毛！
黄褐色，三寸长短，看似平平无奇，却沉甸甸的，堪比山岳一般。
猴毛……
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六耳猕猴！
是真的！
刘晟想起这猴子最后在他右掌心用力一点，原来是把这根猴毛给他。
可仅仅是给根猴毛而已，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还是说，这根猴毛有什么特别之处？
关于猴毛，西游释厄传里倒是有一些讲述。
比如孙猴子拔毛吹气，就能变出一道分身或物品，似乎叫“身外身法”？
徜若先前那猴子真是六耳猕猴，果真拥有和孙猴子一模一样的本领，必然也会这门“身外身法”。
所以，清源洞遗迹里的那只黑爪，附身净月师太的，并非其本体，而只不过是这根猴毛？
刘晟心头浮起一阵明悟，自己猜测多半是对的。
可小爷又不会“身外身法”，要这根猴毛有何用？
要是把这门法术传授给我就好了，可惜那猴子太吝啬……
还是说，这门法术品级太高，小爷当前还没资格学？
刘晟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和杜冰雁回到地宫。
这么多的灵石，足有数千，可不能浪费。
其实这里灵气浓郁，远胜外界，倒不失为一个闭关突破的绝佳场所。
在这吞服人元大丹，借助几乎液化的浓郁灵气，当能顺利突破至黄庭，而且用时不长。
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毕竟……
先前那一圈圆寂的尼姑当中，并无净月师太的尸体！
按理说，六耳猕猴施展“身外身法”，附身在净月师太身上，离开后，那具皮囊应当就在此地。
但先前他环顾地宫各处，并没发现净月的尸体。
这让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当初在清源洞遗迹内，他和净月师太结伴，在落入四相劫境前，曾穿过一片佛寺禅院，她当初在一面壁画前驻足良久，疑似被壁中妖物附身，知晓不少四相劫境的隐秘。
直到后来，她带走被金纹净瓶镇压的黑爪，以致于被六耳猕猴的一根毫毛附身。
实则上，她先后被两头妖物附体。
只是刘晟先入为主，认为二者不能共存，必有一死，所以才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万一两者能共存，或者说，六耳猕猴，这位妖族大佬，不屑于打杀之前那头壁画中的妖物呢？
毕竟，从客观上来看，那画中妖附身净月师太后，不管因为何故，的确是将六耳从金纹净瓶下解救出来。
论迹不论心，这份因果，六耳得接下来。
“所以，那头画中妖可能并没死，此刻正占据着净月师太的肉身。
那么，她会在哪？”
刘晟倏然驻足，眼中精芒大盛。
“师父！”
这时，杜冰雁惊呼一声，飞扑至观音石象前，失声痛哭。
石象托着的左掌上，赫然有一中年女尼，身披禅衣，双手合十，妙相庄严，垂头低诵《大悲咒》。
赫然正是……
是净月师太！
大悲咒，又名“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
为观音菩萨利益一切众生而宣说，具足不可思议威神之力，能灭重罪，除障难，满善愿，乃至助成究竟解脱。
后多用其“灭罪、除难、满愿”之能，用来洗消罪孽，超度亡魂。
眼下“净月师太”念诵出的大悲咒，却似乎有着某种可怕的魔力——
令人心中杀机消弭，战意平复，不由自主地反省自身一切罪过，乞求救赎宽恕，莫名地生出皈依之念。
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手段，糅合了迷幻、昏神、惑心、催眠、神念侵蚀等众多手段，叫人不知不觉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但在见识了六耳猕猴颠倒真假，混同虚实的可怕后，眼前这等手段，在刘晟眼里就显得拙劣可笑。
“锵！”
他脑海中响起一声刀吟，眼中倒映银芒，lv6级刀心发动，斩灭诸般杂念，瞬间清醒过来。
而这时，净月师太倏然抬头，朝他淡然一笑：
“刘施主，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