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绝的判断一点没错。
在她离去后,秦忘川唤来暗卫,將调查閭映心这事交予他们去办。
交代完毕后,他接过叶见微適时重新斟满的温茶,浅啜一口,眸底金光如深潭不起微澜。
將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凤清绝,固然有她身份便利的考量,但更多的,只是一步閒棋。
一个刚刚收服、来歷与心性尚需时间验证的外人,若真將一切希望寄託於她,那才是真正的愚蠢与可笑。
秦家的暗卫,才是他真正倚重的耳目与利刃。
想到龙綃,秦忘川正欲吩咐人去取些温养宝材,神念微动,却已察觉数道熟悉的气息正靠近。
率先踏入的少女,身著一袭裁剪精致的黑金流仙裙,裙摆以金线绣著繁复的暗纹,在略显凡庸的屋內流光溢彩,格外亮眼。
正是秦昭儿。
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在屋內迅速扫视一圈,秀眉便嫌弃地蹙起,红唇轻启,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嘖,垃圾地方。”
此时还在云緲天城中,此城的確算不上豪华。
只因天骄之爭刚歇,为抓紧时间处理后续,復活陨落者,才临时选在此处落脚休整,確实简陋了些。
秦昭儿也不废话。
素手轻扬,一道流光自其袖中飞出,落於身侧。
那是一张形制奇特的玉床,床体通体温润,中央自然凹陷,內有金色灵液缓缓流转,辉光氤氳。
她顺势坐在边上,裙摆下露出一双玲瓏玉足,脚踝上繫著的细金链隨著动作发出细微清响。
“喏,”
秦昭儿俯身从床中掬起一捧金色液体,那龙髓液在指间流淌却滴水不沾,反而衬得肌肤愈发白皙:
“按古方调配的龙髓液,最能滋养龙属之物,助你那龙綃恢復。”
接著,腕上玉鐲轻响,她又取出几样宝物陈列床边。
她指尖轻点,首先落在那几株紫霞流转的灵芝上,认真道:“万年紫府蕴道芝,对你日后衝击至尊境大有裨益。”
“老祖特意交代,此后每月都得用上一株。”说著,秦昭儿將另一个玉匣推近些许,“至於这些则是万年紫府蕴道芝炼製的丹药,同样每月一粒。”
接著,修长手指掠过一枚表面浮著道纹的丹丸:
“一种没有名字的丹药,老祖给的,说是对仙骨有用。”
最后,秦昭儿轻轻两指拈起那块古朴的碑石碎片,在掌心掂了掂,唇角微勾:“至於这个老祖说你如今气运太盛,反成负累,不如暂且压著,稳妥为上。”
她忽然倾身向前,美眸流转间漾起一抹明晃晃的戏謔,故意拖长了尾音,声调扬得又甜又腻:
“看来我们的神子大人也有不行的时候呢~”
那语调似关心,字字裹蜜,却又句句藏针,分明是精心算计的挑衅,听得人指尖发痒,只想把她这囂张模样揉碎在掌心。
隨著年龄的增长,秦昭儿是越来越欠揍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秦忘川眼神一冷。
可惜尺子不在身边。
仿佛读懂了他脸上的表情,秦昭儿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捂住屁股往后一跳,警惕地瞪圆了眼睛: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
可下一秒又鼓起腮帮,故意把脸凑近几分,吐了吐舌尖:
“而且可別自作多情,我就是顺路跑个腿罢了。” 说完,秦昭儿小巧的下巴朝门外努了努。
院中景象映入眼帘——秦清徵、秦狂歌、秦玄机几人閒坐石凳,见秦忘川望来,纷纷抬手致意。
至於大哥秦无道哦,在房顶上。
这时,秦玄机忽然转向秦狂歌,声音不大不小:“哎呀四弟,我近来记性不太好。方才听说九弟醒来,那个兴奋得跳起来的人,是谁来著?”
秦狂歌故作沉思地挠了挠头,隨即视线光明正大地投向秦昭儿,眼底闪过一抹促狭:
“记不清了,可能是我?”
秦玄机摇头,“不不,也可能是五妹、或是大哥?”
就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秦清徵也抿唇轻笑,刚要开口——
“你们胡说什么呢!”秦昭儿俏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双美眸羞恼交加,急得直跺脚,衝上前就要去捂秦玄机的嘴。
秦玄机边笑边躲,秦狂歌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房顶上的秦无道都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清朗的欢笑声如涟漪般漾开,瞬间盈满了整个小院。
欢笑声中,秦昭儿不经意间回头,撞见秦忘川唇角弯起的弧度——最后连她自己也笑了起来。
待嬉闹结束,秦忘川便想动身去看看李青鸞。
但在那之前,先將气息微弱的龙綃置入龙髓玉床温养,看著金色灵液將其缓缓包裹。
隨后服下道芝与丹药,精纯药力化开,如暖流匯入四肢百骸。
万年紫府蕴道芝,这等夺天地造化的神物,即便是一株落於外界,都能掀起一场灭界的血雨,成为他人逆天改命的无上机缘。
但在秦忘川这里,甚至演变出数种吃法。
这便是秦家底蕴。
最后,他才拈起那块镇界碑碎片,置於眼前仔细端详。
这是一块不规则的小石板,边缘带著断裂的痕跡,仿佛从某个庞然大物上强行剥离。
方才秦昭儿未曾言明其来歷,但此物的特徵,却与秦家古籍中的一段记载隱隱吻合。
“质地非金非玉,纹路暗合周天,神识进入后迎面一个镇字。是上古镇压异域的镇界碑碎片。”
这东西在秦家没多大作用,属於是收藏品。
秦忘川也是第一次看到实物,也是头一次听闻,此物竟还能镇压气运。
更神奇的是,將它拿在手中的那一刻,那些縈绕在耳边、纷杂不清的低语竟真的如潮水般退去。
霎时间万籟俱寂。
“还真有效。”他微微頷首,心中对於这些蕴藏著天地至理的上古之物,不禁更添几分敬畏。
刚欲將其妥善收好,却听掌心传来一声极细微的——
“咔嚓。”
秦忘川动作一顿,摊开手掌,只见这上古神物竟无声无息地寸寸皸裂,旋即化作一捧黯淡无光的粉末,从指缝滑落。
“是碎片太小,歷经岁月,自行崩毁。还是说”
他凝视著掌心残灰片刻后,五指缓缓收拢,却在握紧前瞬间鬆开,翻手。
任其如被碾落的星辰,簌簌散尽。
而那散去的齏粉,仿佛化作了耳边愈发鼎沸的喧囂。
秦忘川立於这片嘈杂的中心,心中一片清明——那並非错觉,长久以来的隱约感知,终於在此刻落地。
他正无可逆转地,蜕变成为,某种超越原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