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川指尖在桌案上轻轻一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秦铭眼中燃著灼热的光,声音里带著难以抑制的激动:“弟子以秦家血脉为荣,每每念及先祖荣光,便觉热血沸腾!”
“但更让弟子心潮澎湃的,是神子殿下『布法诸天,万流归源』的道途!”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然而弟子研习川流阁功法时发现,这些道法太过精深晦涩,常人穷极一生也难以窥其门径。若始终固守原貌,恐怕难以真正实现传道诸天的愿景。”
“正因如此,弟子才斗胆,与龙口城疯道人达成契约。”秦铭的声音渐渐坚定,“他负责將功法简化,使其更易传播;弟子则確保简化后的功法不偏离最初的目的。”
“此举確实有错,甘愿受罚,但另一方面,弟子认为——“
秦铭抬起头,目光如炬:“秦家的征途,不该止步於此。我们的道统,理应传播得更远,照耀得更广!”
秦忘川静坐於阴影中,任由秦铭慷慨陈词,始终未发一言。
侍立一旁的叶见微微微侧首,白纱下的眼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
在场或许无人能从那平静的外表下看出端倪。
但她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家公子此刻的心情相当不错。
秦铭越说越是激昂,竟不自觉地直起身来,双手在空中比划著名恢弘的轨跡:
“万界不过是个起点,诸天也绝非终点!”他眼中仿佛映照著璀璨星河,“我们秦家,当以三千州为始,终有一日,將异域也纳入秦域,横跨无垠星海,直至那无人能及的彼岸!”
话音落下后,气氛凝滯了好一会。
秦铭这才猛地惊醒自己竟在神子面前如此失態,慌忙跪伏在地:“弟子失仪!”
雅间內重归寂静,唯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在迴荡。
秦忘川静坐於阴影中,听完秦铭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熔金般的眸子里平静无波,让人窥不透一丝心绪。
良久,就在秦铭被这死寂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时,他才终於淡淡开口:
“將那个疯道人唤来。”
秦铭一怔,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送至门外。
房门无声合拢,將他未尽的话语尽数隔绝。
『不是我说了那么多,您就只回这一句?』秦铭站在紧闭的房门外,下意识抬手想再敲,指尖悬在半空,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下。
他完全猜不透这位神子殿下的心思。
自己那番关於家族未来的肺腑之言,他究竟听进去多少?是认同,还是觉得可笑?等待自己的,会是赏识,还是雷霆震怒?
“真是恐怖啊”秦铭望著那扇门,苦笑著低声喃喃。
在这位殿下面前,他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万丈深渊边缘,完全无法预测下一步是平步青云还是万劫不復。
不过眼下看来,至少暂时没有要追究他擅作主张的意思。
雅间內,在秦铭离去后,寂静重新瀰漫。
秦忘川並未立刻言语,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案上轻轻敲击著,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街景,却又仿佛看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侍立在侧的叶见微无声地上前,素手执起微凉的茶壶,为他重新斟满一杯热茶。 动作轻柔而精准,安静得像一道影子,却又处处透著熨帖入微的关怀。
良久,秦忘川头也不回地轻声问道:“你觉得如何?”
叶见微微微侧首,白纱之下,她虽目不能视,却仿佛能清晰地“看”到自家公子此刻心湖的波动。
她唇角微扬,轻声说出了四个字:
“吾道不孤。”
“没错。”秦忘川接过话头,声音里带著一丝凝重,“吾道不孤。”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万法归源』只是我一人不切实际的妄想。没想到在这偏安一隅的分支之地,竟也有人怀揣著同样的念头。”他顿了顿,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而且看样子,这样的人,或许还不少。”
“不知何时起,我的道已被他人所认同。”
“这不再是我一人的道,而是——『我们的道』。”
说完,秦忘川仰头,望向窗外的天际。
这一刻,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厚重的云层,穿透了此方世界的界壁,投向了那广袤无垠、星辰闪烁的深邃星海。
“他说的对,不该止步於此。如今十首鼎立,秦家看似底蕴深厚,疆域辽阔,但”这位稚嫩的神子轻声自语,隨即缓缓摇头,语气变得无比坚定,“还不够。”
指尖在虚空划过,声音平静却坚定:
“我秦家疆域,不止是看得见的,还有看不见的。”
“异域之外是星海,星海之外还有天。那天,该是秦家的天。”
叶见微安静地听完,白纱下的面容沉静如水。
她虽非秦氏血脉,却早已將秦忘川的道当作自己的道。
若秦家疆域真能遍布诸天,公子定会欣慰。
想到这里,叶见微缓步走到窗边,抬手指向那根贯穿天地的通天柱:
“公子说的自然对,但异域太广,星海太远。”
“不如,就从眼前这通天柱开始?”
她也並未没有自己的想法。
“通天柱贯穿三界,连通三千道州。”
“拿下此柱,秦家的意志可直达下界。”
秦忘川顺著她所指望去,隨即微微蹙眉。
这个想法固然不错,但那么多年不是没人试过。
通天家作为远古遗族,其立族之本便是——永久中立。
“是块难啃的骨头。”
“眼下,先解决外传道藏被篡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