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看过一个话本,主角原本平平无奇,遇到高人指点后身上就多了个印记,说什么『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江岩兴奋地自言自语:“该不会我背上真有什么龙纹凤印吧?还是说眉心藏著什么上古符咒?”
“你还挺会脑补。”秦忘川淡淡点评道,语气听不出是讚许还是揶揄。
说完,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些,带著一种近乎嘆息的意味,像是在与自己对话:
“我会出手的,但不是现在。”
秦忘川那声低语仿佛带著某种奇特的韵律,让江岩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一瞬。
他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那点微弱的困惑很快就被更强烈的兴奋压了过去。
“先不管那些了!”江岩这时已经將外衣脱了下来,开始掀里衣,一边还急切地转过身,把后背亮给秦忘川,“大哥!你先快帮我看看,我背上到底有没有什么龙纹凤印、上古符咒啊?”
他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让秦忘川头顶的小金乌不高兴地歪了歪脑袋,似乎很看不惯这个咋咋呼呼、还要当眾脱衣的傢伙。
啾啾小嘴一张,一缕金红色的火焰“嗖”地掠过江岩面前,在离他鼻尖三寸处猛地炸开,化作点点金芒消散。
江岩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嚇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一跳,差点坐倒在地。
他拍著胸口,惊魂未定地看向小金乌:
“大哥,你这鸡还会喷火!”
说著,江岩眼中掠过一丝茫然,他还没见过会喷火的鸡。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后,另一个问题隨之而来,挠了挠头小声嘀咕:
“不过话说回来,大哥这到底是鸡,还是鸟啊?”
江岩话音刚落,秦忘川头顶的小金乌——啾啾,浑身的绒毛都炸了起来。
它本来只是想喷点火嚇唬一下这个傻乎乎的傢伙,没想到对方不但没嚇破胆,还敢说它是“鸡”!
“啾——!”
一声带著愤怒的清鸣响起,啾啾猛地拍打稚嫩的双翅飞起。
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金红色的火焰在它周身流转,眼看就要化作一道炽热洪流,誓要把底下那个口无遮拦的傻东西烧成灰烬!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只修长的手掌凌空探来,精准地捏住了啾啾小小的身子,將它拢在了掌心。
是秦忘川。
他將躁动的小金乌托到眼前,指尖轻轻拂过它炸开的绒毛:
“小心点。被那火焰沾上,我可没法救。”
江岩看著在秦忘川掌心兀自扑腾、啾啾直叫的小傢伙,挠了挠头,浑不在意地咧嘴一笑:
“大哥你又开玩笑,一只小鸟能有多大威力?”
他笑嘻嘻地,浑然未觉自己方才已在鬼门关前结结实实地走了一遭。
就在江岩嘻嘻哈哈时,一股磅礴的威压陡然降临。
只见数头山岳豹拉著一架玉輦破空而来。
若说玉龙驹是秦家的象徵,那山岳豹背后所代表的,便是通天家。
因为要守护各界通天柱的缘故,这种上古异兽虽称不上好看。
但其成年后站立时肩高逾三丈,通体覆盖著青铜色的鳞甲,战力极其恐怖。
玉輦停下,一位身著日月星袍的老者缓步走出。
他一步踏出,脚下便生出一片星河虚影,显然已经超越此方世界,触摸到准圣门槛的绝世强者。
此人正是此界通天家主,道號星河真君,本名通天玄明。
他执掌中千州通天家五百年,威震三千州,便是那萧氏神朝皇主来了,见了他也要称一声“前辈”。
“通天家家主来了!”一个暗藏远处的白髮老怪看到这一幕惊呼出声。
“连他都亲自出面,那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通天玄明目光扫过全场,不止是明面上的这些人,自然也发现了躲在暗处看好戏的老鼠。
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
“閒杂人等,退。”
言出法隨,整片区域的时空瞬间凝固,那些远远围观的修士竟在剎那间被移出万里之遥。
这般改天换地的大神通,看得江岩连呼吸都忘了。
然而更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通天玄明身形一闪,已来到秦忘川面前。
这位威震三千州的绝世强者,此刻竟微微欠身,脸上堆起近乎諂媚的笑容:
“不知是哪位道子降临?玄明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这番前倨后恭的做派,看得一旁的江岩浑身不自在,只感觉像有蚂蚁在爬,忍不住挠了挠头,心里直犯嘀咕:
『刚才出场逼格不是挺高的吗?怎么眨眼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相信这位諂媚赔笑的老者,和方才那个言出法隨的绝世高人是同一位。
江岩见自己也插不上话,索性自顾自地坐回了椅子上。
这番举动落在通天家隨行人员的眼中,却让他们心头巨震——自家家主乃此界最强,他尚且站著,此人竟敢安坐?
这得是什么来头?
秦忘川对这番做派视若无睹,只是淡淡开口:“九。”
他说著,脸上泛起波澜。
上面赫然贴著某种法宝。
这是跟二哥討来的“影面”,並无换脸功能,但戴上后能將身上气质压一压,使其看上去像个『普通人』。
通天玄明先是下意识地应和:“原来是九道子”隨即脸色剧变,声音都带著颤抖:“等等!您、您莫非就是那位”
寻常来说,中千州的人本不该知晓秦家神子的存在。
但通天家非常特殊。
家中情报四界共享,为的就是怕不知情下,触了某些大人物的霉头。
通天玄明身形一矮就要行大礼,却被秦忘川一个眼神制止。
他连忙稳住身形,余光瞥了眼旁边目瞪口呆的江岩,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將秦家的令牌双手奉还,隨后压低声音:“不知殿下亲临,有何吩咐?”
整个过程中,那些隨行的通天家弟子虽表面淡定,但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何曾见过家主如此卑微的模样。
秦忘川目光平静地看向通天玄明,缓缓开口:“我记得,飞升修士早就不必向通天家上缴灵石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通天玄明浑身一颤。
上古之时確实有过这个规矩,那是为了维护通天柱运转。
但如今通天家的势力早已延伸到十方仙庭,哪里还会缺这点灵石。
这分明是底下人借著由头中饱私囊。
通天玄明急忙要解释:“殿下明鑑!通天家早就停止了这种”
“你要辩解?”秦忘川直接打断了他,目光陡然转冷,“何家难道不是所属通天家?”
这一句话问得极轻,却带著山岳般的压迫感。
通天玄明只觉得周身空气都凝固了,仿佛只要他敢点头,何家就会在下一刻灰飞烟灭。
他再不敢多言,只能深深低下头:“是”
秦忘川却没有继续追究。
三千州何其之大,要人人都守规矩怎么可能?总有些人会借著权势捞取油水。
转身望向飞仙台,淡淡道:“解开。”
通天玄明如蒙大赦,连忙亲自上前。
只见他双手结印,一道金光没入飞仙台基座。
隨著一阵轰鸣,层层禁制应声而解,一道柔和的光波以飞仙台为中心荡漾开来,所过之处灵气翻涌,道韵流转。
做完这一切,通天玄明乖巧地退到一旁,俯身侍立。
秦忘川看都没看通天玄明一眼。
拾级而上,在飞仙台中央缓缓落座。
他的目光越过翻涌的云海,投向那根贯穿天地的通天柱。
那巨柱上接苍穹,下抵九幽,柱身缠绕著无数大道符文,每一道都蕴含著天地至理。
站在柱下仰望,连日月都显得渺小,仿佛只是点缀在柱身上的两粒微光。
飞仙台虽高,却不及柱身的一块砖石;修士虽强,却不如柱上一粒尘埃。
就在这一刻,他仿佛触摸到了万古之前,那位第一个踏上此台、仰望此柱的前辈心中所感。
“天地太广而我尚小。”
一声轻嘆,道尽了修行路上最深的敬畏与清醒。
虽是有所感悟,但秦忘川却没有沉浸其中。
而在心中默念一声:
“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