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下马,要带兵马入寺。
志操赶紧请求道:“寺中乃是佛门净地,兵刀沾染血煞之气不洁,请司徒把兵马暂留寺门,贫僧派人送来热汤热粥招待将士们。”
李逸点头,当即点了李存义刘黑子萧十二罗大福等九人同行,这九将品级高者是李存义,左屯卫翊府中郎将,开国伯爵,萧十二刘黑子都是四品骠骑,开国男爵。
其它六人虽无爵位,但也至少都是四品的骠骑将军。
一个个都是曾随李逸征战,立下过赫赫军功的,每个人的勋,都至少是九转以上,至少都是大将军勋。
九将擐甲持槊,按刀随行。
李存义和刘黑子几人互相眼神交流示意,不动声色点头,护卫着李逸入寺。
三百禁军,三千府兵,便在寺外驻扎,把少林围成铁桶。
寺内,古柏上已经染上一层白,透露着肃杀之气。
沿途僧人,低头垂目,偶尔望向李逸的目光,却透露着股不善之色。
来到雄宝殿前,志操躬身请道:“司徒请,”
殿中,佛祖金身璨烂,垂目俯瞰,满眼慈悲。
一张案台上,已经架起炉子,围炉烹雪煮茶,李逸看出煮的是蜡茶,添加香料制成的茶。
志操主动介绍道:“听闻司徒爱茶,是茶道宗师,敝寺正好有一盒蜡茶,乃是陛下所赐下的贡茶。
此茶也是蒸团饼茶,产于江南,选取早春嫩芽,经细碾后拌入龙脑、麝香等香料和膏油,压制成带有龙纹饼茶,此茶也叫万寿龙芽,你看这茶汤,乳白似溶蜡,香气浓郁。”
李逸坐下,看着那茶,摇了摇头,“可惜了,这茶还不错,但你这煮茶方法不当。此茶需先以温水去膏油,碎茶炙烤后碾末烹点。
直接投壶中煮,就就跟最下等的砖茶没啥两样了。
当然,这蜡茶,茶叶中添加的香料太多,此法虽用料贵重,但未免喧宾夺主,喝茶,还应当是喝的茶本味,而不是各种香料味。
正如出家人,就应当一修行,而不是还眷恋尘世种种,纠缠不休。”
志操提壶的手顿了下。
“柏谷坞庄田司昙满等僧违背戒律之事,贫僧听闻后也是十分震惊,确实是本寺疏于管束了,贫僧和都维那惠玚也是被蒙蔽了。
司徒也知晓,几年前敝寺被王世充所掠夺烧毁,后来幸遇秦王和司徒率兵伐郑,贫僧等也是奋不顾身潜入擐州城中擒王仁则、说服赵司马反正归唐,后来秦王论功嘉奖,敝寺这几年也一直忙着重建,上座善护大德年事已高,与寺中其它几位大德高僧也一直在译经院中翻译经书,讲经弘法,这些寺外田庄杂务等,一时也疏忽了··”
李逸接过茶,却没有喝。
这种加各种香料制成的茶,本末倒置,他是很嫌弃的,还不如煮茶时放点葱花橘皮牛奶呢。
香茶热气袅袅,殿中两侧帷慢低垂,寂静中透着几分诡异。
李逸捧着茶杯,嘴角却透露着几分不屑。
志操端起茶杯,“贫僧以此茶向司徒赔礼道歉,”
李逸坐那没动。
志操讪讪一笑,压低几分声音,“敝寺愿意拿出一万贯钱送给司徒,”
李逸轻笑。
志操马上又道,“可以换成绢,也可以换成金银等轻货。”
一万贯钱,折成黄金,现在能换到一千二百五十两黄金。
这笔钱很值钱,购买力很强。
长安一套豪宅,还是城东那几个贵族云集的坊,也不过两三千贯就能买一套。
城南的甚至只有二三百贯。
现在少林周边的田地,一亩也就几百钱,一万贯,能买两三万亩地。
“你们少林,名面上只有一万七千亩寺田,可实际上,却有二十馀万亩,不仅这寺院周边田地大多是你们所占有,甚至连河北山南淮南,都有你们的田产。
更别说你们还有碾硙、油坊、车店、邸店、药店,以及质库,分号都开到许多州了。
你们质库一年赢利就超万贯,香积厨放的更多是高利贷,获得更多。
还有你们建武馆招收武生,一边收学费,一边派他们去保镖护院赚钱,甚至周边诸县每年都要给你们几百贯钱协防治安:::
你们一年获得巨万,可却依然渔肉百姓,剥削佃户,不仅是高地租高利贷剥削,甚至还糟塌妇女,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志操咬了咬牙,“敝寺愿意奉送司徒千五百两黄。”
李逸冷笑的望着他,“敝寺的武馆、药铺生意,每年净利一成,奉送给司徒。”
“敝寺再送司徒四十顷地!”
李逸仍然是摇头。
“到了此时,你们还执迷不悟吗,看来确实没救了。”
志操面色大变,他咬着牙床,“求司徒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只要司徒帮忙,司徒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司徒,请喝茶。”
志操再次敬茶。
李逸仍然没接。
“司徒,真的就不能抬贵么?”
李逸轻笑,“怎么,我若不放你们一马,你们便想要做什么?”
志操叹气。
“贫僧虽是出家之人,可管着这座寺庙,上下下下一千馀僧人,还有依附我们寺里的三千馀武院俗家弟子,另外寺中净人也还有两三千,各处店铺、庄田,依靠少林养家糊口的工人、佃户也还有数千上万。
若是司徒不肯高抬贵手,这就是要把我们一千馀僧,还有几千上万的人往绝路上逼。
当年,王世充派侄子王仁则来,抢夺我们田庄,抢夺我们粮食钱帛,甚至把我们佛象毁了铸钱。
把我们寺院殿堂拆了去筑他的轘州城。“
“司徒,真不能给我们次机会吗?”志操直视李逸。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王此次来,便是要公事公办。”李逸摇头。
志操脸上的谦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李司徒,这是你逼我们的,当年王仁则逼我们,最后下场你也知道了。”他猛的将手中那杯李逸一直不肯接的茶,狠狠摔在了地上。
茶水四溅,茶杯哐当声碎裂,两侧帷幕后突然冲出大群武僧,为首一人,身材魁悟,目光凶狠,正是武僧教头,曾获朝廷赐封九转勋官大将军的昙宗。
“李逸,你休得欺人太甚,竟敢毁我庄田,杀我僧众,辱我门庭,今日,这少林寺,便是你葬身之地!”
李逸坐着没动,“你们难道忘了这寺外还有三千馀朝廷官兵?”
昙宗挥舞着一根熟铜金箍棒冲来,“你当我少林无人,我早已把三千馀武僧都调回寺中,今日先杀了你,然后护住山门,我少林早已派人去洛阳向圣人当面告御状!”
李逸摇头叹息,完全不理解他们这是什么想法,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在寺里击杀当朝宰相,还以为皇帝会偏袒他们,这是怎么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