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4章 1043 复仇者
“泰瑞先生,人类的爱与恨是多么的奇妙啊。用他们的话讲,‘这样的小宝贝儿该买一幢豪华的别墅,再配上个漂亮的花房来衬托’——这样的人儿——”
庄园不远处。
手舞足蹈的男人很快被扯住了领子。
他此时没有奇妙的爱,只有用不完的恨。
“你最好别拿玛德琳开玩笑…”
那张要人做海战噩梦的撞角脸在白发灰眸的男人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他咬牙切齿,讲话也不全张开嘴,生怕满载的炮弹掉出来。
“当然,我保证。”
莱纳斯投向似的举起手,略显浮夸的笑脸更让人厌恶了。
“你最好记住…”
他喃喃念着女儿的名字,玛德琳,玛德琳,他气球一样在她母亲宫里膨胀起来,褪去羽毛,成了世间可人儿的摄魄妖精——他的美梦,幻想和快乐…
的源泉。
惨死在了一座早该被抹去的庄园里。
视线仿佛越过绿藤绞着的墙皮,抛物线般被眼睛顺着窗花砸进那幢精修过又被推倒,如今刚有了些模样的别墅里。
他的怒气,或早已背叛的灵魂让那身精织过的华服变得更紧。他的大骨头膨胀的厉害,委屈的不成。
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清楚他和女儿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那东西’究竟能不能被称为‘女儿’都不一定…
可莱纳斯。
白发灰眼的莱纳斯做到了。
他带回了自己女儿痛苦而妖媚的灵魂,大大小小的骨头,软牛奶做的皮肤。
她的高山与峡谷要神灵费了多少精力,头疼了多少个日夜。
男人低下头,握了握手掌。
他能想起掰开枯骨时的触感,两端羽翼般生出筋肉、皮膜,蹄子就和没有长大的猫儿一样乱蹬着。
他和它攀谈起来,回声撞过去,折回来,每一次都更短。
他临时冒充了木鞋底垫着的软绵,或者绿果子似的线袜,痛痛快快地要她悲伤、要她快活地认亲。
他翻来复去,甚至做了回坐浴盆。
那是他几十年来,头一次感觉到‘解放’——摆脱束缚,彻底直视自己的‘本色’:他本来是这样吗?
遗撼的是。
答案当然是否定。
但他毫不生气,也绝不象圣十字的哪个火刑架上的叛徒埋怨,说什么‘是邪教徒蛊惑了我’——徜若这话成立,一个月的时间,伦敦城里的刀都要去死了。
他坦然面对自己的扭曲,或者,被扭曲后的灵魂。
公正教会的仪式者最重视那根偏移的天秤了。
他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当然,是还没有‘太长大’的。否则,他要面对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做一回坐浴盆,那可就太教人尴尬了。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泰瑞先生。我很疑惑,你现在不该在泰瑞小姐身边吗?”
“雪莱的庄园啊…可真气派。”
他说。
白发灰眸的男人转过来看他:“什么?”
也是伤害玛德琳的人。
泰瑞冷眼看着他。
公正教会的仪式者可不会‘疯’。
虽然他现在不完全算“天秤”了…
“说真的,同胞。我建议你打哪来回哪去——我的小可爱们马上就要钻出来了…钻得到处都是。借着混乱,你可以和泰瑞小姐远远离开伦敦…你们喜欢什么地方?我推荐布里斯托…啊…布里斯托好极了…一个刚发生过灾难的地方…我可以介绍点大人物给你认识…比如…”
“我认识个最棒的酒保。”
“等我杀了她…把她对我女儿做的一切都做一遍…我会带玛德琳离开。”
他说。
“你打算让我干些什么。为你们的教派摇旗呐喊?或者,为腐化一个公正教会的仲裁人开场宴会?你的教徒会为你骄傲,是不是?”
显然。
“哦,教徒,教徒,小教徒…可爱的、被挑选的吞咽小使者——哎呀,我可不干这种下流的坏事,”纳斯扇了扇污了话题的腥风,笑吟吟说道:“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泰瑞先生,我有‘教徒’吗?”
的确没有。
血肉摇篮的高环仪式者。
他没有教徒——至少这些日子,托马斯·泰瑞没见过。
开什么玩笑?
现在连个小商人都有三五听差围着。
“邪教就是邪教。”
“别这样讲自己的坏话,泰瑞先生。”纳斯提醒对方,他已经不是公正教会的仲裁人了——当鼠患爆发后。
哪怕多数仪式者和凡人一样,都有颗该被一个信道生下来就立刻塞回另一个信道去的傻脑袋…但是,他们也没真蠢到这个地步。
连带着他的弟子。
“我不明白你弄出这些到底要干些什么,汤姆。”
非要有老鼠…
也不必那些操纵老鼠的人。
当然。
是血肉这条道路的仪式者。
可要给自己找教徒,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现在,恐怕不止伦敦,整个帝国都清楚‘仪式者’存在了——他们一直在回避的事情,被汤姆·莱纳斯像生疏莽汉面对单薄得露出肋骨的三先令一样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