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关于那位德普先生的手术…”
助手抱着记事板站在一侧。
他需要打起一百分的精神。
最近不能喝太多酒了。
就…几小杯威士忌吧。
如若手术成功,便是他技艺精湛,设想大胆可行;若手术失败,只能说…
很遗撼,万物之父并未庇佑您。
‘您还不够虔诚’。
——对于他发明的那只在女人们身上施展的银笛切除术来说,失败并没什么大事。
毕竟该能用的地方还是能用的。
虽说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但万一出了问题,他还是得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才行。
“我让你买的,买到了吗?”
助手先是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后,才小声回答:“…十五岁的黑人男孩,老师。”
“那就好。”
他曾在其他病患身上尝试过这‘植入’法子,短期内的确奏效。可没过几天,那东西就象腐烂的火腿一样坏死脱落,还害得那病患发热,陷入昏迷。
很快就死掉了。
这一次,他打算用新材料,提前数天,在生命力更强的年轻人身上试试。
火焰锻出的钢铁。
配上强而有力的血肉。
完美的组合。
“…也许,人的血肉和那冷冰冰的金属不该糅在一起?”
助手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男助手支支吾吾,低着头。
“看来伱有必要学会分辨,”布朗敲敲桌面:“分辨哪些名声是真材实料,哪些,是由人经营出来的,狡诈聪明的、名不副实之人经营出来的泡影。”
“比如…你知道我说谁。”
助手不说话。
他知道。
他今日能有此质疑,概因最近看过一篇爱德华·史诺发在报纸上的观点。
譬如,他的老师,布朗先生认为,该切除患者一切发病处——
这不仅很可能与病情无关,更会伤害到小姐绅士们的身体和心理。
冒然动用锯子的,是屠夫,不是治疔师。
‘您最好象呵护家猫一样呵护这些身染重症之人,当他们痛苦哀嚎时也能如此对他们说。
两个人针锋相对,一时间热闹极了。
不过看报纸的人多数不是医生,他们只对切实的效果感兴趣:而论效果来说,艾萨克·布朗显然更胜一筹。
那些进行银笛切除术的女性,的的确确不再歇斯底里。
疯狂的变木纳,暴躁的变温柔。
她们开始不再操心锁碎事,整天象一幅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般,坐在窗台前,注视着被微风卷起的窗帘,观赏窗外绿意盎然的花草和枝头跳跃的鸟儿。
通常这行为会持续一整个下午,直到仆人准备好晚餐。
效果好极了。
他弄出的什么‘手摇多层震颤仪器’的确同样能缓解这病症,但后续会变得格外麻烦:比如有些女人就将那震颤仪器买回家,日日夜夜都用着,以至于丈夫受了冷落。
比如使用那手摇仪又导致了更深层的病症…
之类林林总总,各家有各家的麻烦,的确不如艾萨克·布朗效果简洁明显。
除此之外…
布朗先生还施展过更神奇的手段:譬如手臂切除术,大腿切除术等等。
这些甚至可以由人读秒的超快速切割手法,让他赢得了远超爱德华·史诺的赞誉。
甚至有人说,他是此时代最好的外科医生之一: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患者死在他手里。
简直是刹那间的恩者附体了。
叩叩。
有人敲门。
门外人问。
“当然,请他进来。”
很快,助手离开后,一位笔挺的苍发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早早脱了大衣,身上穿着笔挺的亮蓝色西服,挂着银闪闪的怀表链,没有哪怕一处褶皱的长裤和锃亮的皮鞋预示着,这位不仅是个体面人,还是个十分高调的体面人。
他打招呼的声调也和常人不同,颇有舞台上的风范,先象一阵风般刮了进来,露出俏皮地笑容——由于他的确英俊,故而这表情在一个中年男人脸上出现也算不得突兀了。
“我亲爱的朋友,许多年前,我就说过,你一定能干一番不凡的事业!”
“你瞧,我成了马戏团主人,你呢?摇身一变,成了闻名远近的医生!”
“我们都忙,艾萨克。我们为了各自光辉璨烂的未来不得不象士兵一样在我们各自的战场上打赢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击败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他喋喋不休的用咏叹调念起个没完,艾萨克只得在这时候沉默。
“…如果说我对自己的评价是‘好’,那么你就是‘好极了’或‘棒极了’——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向那些绅士小姐们宣布,梅森·莱尔拥有这样一位前途远大的朋友!”
“哎呀,能暂且远离喧嚣,现在于我们都是一份难言的奢侈了,对不对?”
艾萨克用力搓了搓脸。
“梅森,长话短说,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