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墨色湖水的静默流淌中缓缓流逝,转眼便是三天。
苍白山脉环抱的盆地里,昼夜交替的光影掠过山岩,却始终没能打破天香水池的沉寂。
直到第三日午后,湖水中突然泛起的微光,才为这片死寂添了丝波澜。
星运处在水池中央,身体浸泡在水池中,只留着他的脑袋在水池之外。
此时,他面前那涌动着澎湃能量的灵魂旋涡,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最后化作一缕轻烟融入他的体内,彻底归于沉寂。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的精光锐利如锋,却又在瞬间隐去,只馀下一丝刚结束高强度修炼后的疲惫。
连续三日几乎算是不眠不休地吸收炼化天香水的精纯能量,即便他的身体经过多次强化、灵魂力远超常人,此刻也感到了深沉的倦意。
“喷,这全功率催动灵魂旋涡还真是累。”
星运活动了一下脖颈,随即他手摸向指尖的储物戒指,一支通体银白的管状补给剂便出现在掌心。
管身刻着细密的纹路,轻轻一捏,管口便自动裂开,带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粘稠液体滑入喉中。
星运面无表情地吞咽下去,下一秒,暖流便在腹中迅速化开,顺着经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如同春雨滋润干涸的土地,悄悄补充着身体的消耗,那股疲惫感也随之减轻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在湖畔的白突然侧过头,纯白面具看向墨色无波的水面。
“少主,水底似乎生长出了某种东西。”
星运动作一顿,刚要收起补给剂管子的手停在半空。
他低头看向湖面,但他的灵魂毕竟没有白那么强,所以没有感知到任何东西。
但出于对至强层次灵魂的尊重,星运没有丝毫尤豫,干脆地说道,“走,去看看。”
“是。”
他的话音刚落,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接着带着他朝着水下急速地游去。
不是白不能带着星运瞬移,毕竟对于灵魂海世界的高位存在而言,空间之力几乎是必备的一项能力。
而是这天香水内部的空间极为的不稳定,一旦有剧烈的空间波动,就会撕开空间裂缝。
到时候恐怕整个天香水池都要化为乌有了,那星运的任务自然就直接失败了。
随着二人的深入,星运散开的灵魂能量清淅地感知到,水中原本杂乱无章的能量,此刻正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动。
感觉就象是这些能量被无形的引力牵引,丝丝缕缕地朝着湖心深处汇聚。
两人下潜了约三百馀米,周遭已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光线已无法穿透如此深的漆黑水域。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柔光,突然闯入了他的感知范围。
那光芒的感觉不同于天香水的厚重,也不同于元素的灵性,而是带着一种温润的质感。
“这是灵魂能量?”
星运眉头一挑。
而白显然也早已感知到了这丝光芒,她瞬间加速,带着星运朝着光芒所在的方向靠近。
又深入了百馀米后,眼前的景象让星运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在湖底一片异常光滑的黑色岩层上,一株奇异的植物正静静生长着。
它约莫半人高,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象是用最纯净的黑水晶雕琢而成,却又在内部流淌着宛若液态白银的光华。
那些银白流光顺着植物的枝干缓缓流动,如同有生命般,每一次流动,都让植物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淅。
它的形态宛如藤蔓,枝干豌蜓盘绕,却没有一片叶片,只有主枝干上均匀分布着九节凸起。
每一节凸起都呈椭圆形,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此刻正缓慢地、有节奏地明灭着。
亮时,银白流光会汇聚到凸起处,让其泛着柔和的光芒,暗时,光芒又会退回枝干,如同在呼吸般,充满了生机。
越是靠近,星运便越能清淅地感受到一股精纯的灵魂能量波动。
那波动温和而稳定,以植物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微弱的能量场。
周遭浓稠的天香水能量,正被这股波动牵引,丝丝缕缕地缠绕在植物的枝干上,然后被缓缓吸收,转化为滋养它生长的养料。
“这是”星运伸出手,将一丝灵魂力化作细丝,轻轻触碰那株奇异的植物。
下一秒,一股清凉的触感便顺着灵魂力反馈回来,那感觉不同于湖水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能滋养魂体的温润,仿佛干涸的灵魂得到了甘霖的滋润,让他之前因高强度修炼而紧绷的精神,瞬间放松了几分。
白静静站在一旁,纯白面具对着那株植物,似乎在仔细观察。
片刻后,她空灵的声音通过灵魂链接直接传入星运脑海。
“少主,这是灵魂藤蔓。”
闻言,星运的目光落在藤蔓那明灭的九节凸起上,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而他的表情也变得极为精彩。
不是?
他刚让那几个羽族的小辈将消息传出去,结果这地方真的就长出来灵魂藤蔓了?
而且看那藤蔓顶端已然凝聚出的一小团氮氢着纯粹魂光的、尚未完全成型的蓓蕾,这分明就是即将孕育出灵魂果实的前兆。
“—之前怎么一点迹象都没有?”
星运的眉头微微起,强大的灵魂能量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反复扫描着湖底局域,尤其是那株藤蔓扎根的岩层。
三天前他初次下水,乃至之后持续吸收能量时,白都没有发现这灵魂藤蔓。
这株藤蔓,仿佛就是在这短短三天之内,凭空冒出来的。
是因为他大量吸收能量,意外打破了此地的某种平衡,诱发了深藏地底的异变?
还是说,这株藤蔓本就生长于极深处,直至近日才恰好突破某个临界点,显化而出?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飞速掠过,无论如何,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
而且如果是后者,之前那三个羽族人怎么对此一点都不知晓,还任由他将此地有灵魂藤蔓的消息散播出去?
“白,检查一下,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是。”
白的身影立于灵魂藤蔓之侧,她并未触碰那株奇异的植物,而是微微阖目。
一股无形无质、却远比星运更为浩瀚深邃的灵魂力量,如同最精细的触须,又以无可阻挡的磅礴之势,悄然向下蔓延,彻底渗透进藤蔓扎根的那片漆黑岩层,数息之后,她缓缓睁开眼,纯白面具转向星运,空灵的声音通过湖水,清淅地传入他的脑海。
“下方的岩层结构特殊,并非寻常矿石。它能极高效地隔绝、吸收一切能量与灵魂波动,形成近乎绝对的屏蔽。”
“这株灵魂藤蔓的根系,此前一直深埋于此种岩层之下,缓慢汲取着被岩层过滤后渗透下去的、更为精纯平和的能量。”
“其生长周期极为漫长,直至近日,根系蓄积的能量终于达到临界,其孕育的果实即将成熟,需要更直接地接触外界能量进行最后阶段的转化。”
白的目光再次落向那株散发着柔和魂光的藤蔓。
“于是,它本能地向上生长,突破了那层一直庇护并隐藏它的岩壳。并非刚刚诞生,只是—
破土而出。”
闻言,星运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应该就不是陷阱了。
如果不是陷阱,那这对他来说,可就丝毫天上掉馅饼了。
正如星运所想,当三名羽族人将这里出现了灵魂藤蔓的消息传回族内之后,族内的高层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震惊。
虽然有些意外这三人是如何发现位于最下方的灵魂藤蔓的,但高层们却并没有太过在意。
只当这三人对于能量的感知非常敏锐,或者是灵魂果实即将成熟,灵魂藤蔓上浮,让这三人给看到了。
甚至一名族内的最强者还让他们直接守在哨所即可,最近就会有一名羽族内的高层前来收取灵魂果实。
为了防止三人起贪念,三人直接被勒令驻守在哨所内,不得前往天香水池。
这也是三天来,星运没有收到消息的原因。
结果最后星运的确没有得到消息,但却还是发现灵魂藤蔓。
只能说,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
虽说意外发现了灵魂藤蔓,但却没有打乱星运的计划。
因为使用灵魂旋涡吸收能量的原因,他需要在天香水池内停留的时间直接缩短了一半。
也就是说他现在只需要再在天香水池里呆两天的时间,属性壁障考核就结束了。
而就在星运再度沉浸于吸收天香水池那磅礴能量,意识沉入深度冥想状态时,那片由晶莹白石与发光藤蔓构筑的羽族哨所内,异变陡生。
哨所中央那片平日里只用于低强度通信与监测的传送法阵,其上铭刻的古老符文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
不同于往常温和的微光,这一次的光芒炽烈而急促,澎湃的空间能量剧烈波动,令整个哨所都微微震颤起来。
流淌的光蔓瞬间亮度升,将周遭一切映照得纤毫毕现,也惊动了哨所内所有留守的羽族。
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务,面容上浮现出惊的神情,不约而同地转向法阵方向。
喻一一空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低沉喻鸣。
强光达到极致,随即又骤然收敛,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瞬间灭。
光芒散尽,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已然静立于法阵中央。
来者同样拥有羽族标志性的完美容颜,岁月并未在其面容上留下多少痕迹,却将一种深沉的威严与难以言喻的沧桑感刻入了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
他的发色是一种更为沉静的铂金,宛如凝固的月光,披散在身后。
一身素白的长袍,样式古朴,边缘却绣着极其繁复的、流淌着微光的暗金色纹路,像征着其在族内崇高的地位。
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自然流露出的气息,却让周围那些年轻的羽族成员感到灵魂层面的微微战栗,仿佛直面一座沉默而巍峨的山岳。
他背后那对羽翼并未完全舒展,只是自然收拢,但其上每一根翎羽都流转着比在场其他羽族更加纯粹、更加内敛的光。
他仅是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躬身行礼的晚辈,微微颌首,并未多言。
随即,他那深邃的目光便越过哨所精美的廊柱,精准地投向苍白山脉中心的方向,仿佛能穿透一切空间阻隔,直接看到那片墨色的水池以及其中正在发生的微妙变化。
“长老。”维拉尔上前一步,姿态躬敬无比,低声禀报,“刚刚接收到讯息,目标局域的能量波动趋于稳定,但‘那个’的气息·似乎愈发清淅了。”
被称作长老的羽族男子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与期待。
“恩,”他淡淡应了一声,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时候将近了。此地,由我亲自接手。”
“是。”
然而,就在这位长老话音刚落的刹那,异变,超出了所有预想与认知的异变,发生了。
没有任何征兆。
没有空间波动。
没有能量汇聚的前奏。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流变化。
仿佛她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只是所有人的视觉与感知都被蒙蔽,直至此刻才被允许窥见。
一道身影,一道身着朴素衣裙、脸上复盖着纯白面具的身影,如同从虚无中直接渗透而出,悄无声息地、毫无道理地出现在了羽族长老的身后。
如此之近,近乎触手可及。
而显现的同时,镇压已然降临。
并非狂暴的能量冲击,也非炫目的术法光辉。
是更为根本、更为恐怖的,绝对性的灵魂层面的倾轧。
一股磅礴浩瀚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灵魂能量,如同整个海洋的海水瞬间被压缩凝聚于一点,然后无声无息地、以超越思维极限的速度,轰然压下。
这,是对灵魂本身行使的“禁止”与“禁铜”。
这股力量出现的瞬间,羽族长老周身那自然流淌的、强大内敛的光晕骤然僵滞、熄灭。
他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他想反抗。
但,做不到。
绝对做不到。
在那股力量面前,他感觉自己就象是一只试图撼动泰山的蚁,一座原本自以为巍峨的山峰突然见到了真正支撑天地的穹柱。
那差距并非数量级,而是维度层面的截然不同!
他的思维还在运转,但他的身体,他的能量,他的一切行动力,甚至包括脸上那刚刚浮现的震惊表情,都彻底凝固了。
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止了流动,他被固定在了发现白存在的那一刹那,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周身流转的暗金纹路彻底黯淡无光。
不仅仅是身体,他的灵魂同样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冰冷力量彻底锁死、包裹、封印。
如同被投入了万年不化的玄冰之中,意识清醒地感受着一切的冻结,却连最细微的念头都无法转化为行动。
从白的出现,到长老被彻底禁,整个过程快得连一个瞬间都算不上。
是真正的“瞬息之间”。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对冲的爆鸣。
只有死寂。
绝对的死寂。
白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只是拂过一片羽毛,但那效果却是毁绝对性的掌控。
她看着面前这具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的“雕塑”,纯白面具微微转动,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哦?这难道就是女王大人说的绝强层次的生物吗?”
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雕塑,随即她缓缓抬起那只戴着洁白手套的右手,指尖在空中虚点。
没有咒文吟唱,没有能量奔流的辉光,甚至没有引起周遭空间的丝毫涟漪。
唯有极致凝聚、近乎化为实质的灵魂伟力,在她指尖无声地汇聚、压缩、塑形。
一点白金色的光芒自她指尖悄然亮起。
那光芒初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威严。
它迅速拉伸、延展,无数繁复的符文自光芒中自行衍生、交织、嵌套,构成了一枚仅有三寸见方的奇异印记。
这枚白金色的灵魂御印缓缓旋转着,其上的每一道纹路都在不断流动、变化。
白的手指轻轻向前一送。
那枚白金色的灵魂御印仿佛无视了肉体和空间的距离,瞬间没入了羽族长老的眉心。
“嗡一—”
一声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沉闷而剧烈的轰鸣自长老僵滞的体内爆发开来。
即便他的身体和能量被彻底禁,但他的灵魂深处,却正在爆发一场“战争”。
御印闯入的刹那,便如同炽热的岩浆坠入了冰封的海洋,长老那历经无尽岁月淬炼、强大而高傲的灵魂内核,发出了本能的最剧烈反抗。
磅礴的灵魂力量化作无数尖锐的冰棱、坚固的壁垒、咆哮的雷霆,试图将那入侵的异物驱逐,粉碎。
然而,那白金色的御印蕴含着的是远超他理解层次的绝对主宰之力。
它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朝着这羽族长老的灵魂深处进发。
御印所过之处,所有反抗的灵魂力量如同春雪遇阳般无声消融。
那些构成他自我意识、记忆、情感、意志的根基符文,被强行剥离、打散,然后在那白金色光芒的笼罩下,被烙印上全新的、绝对服从的法则。
这是一个粗暴而又精准到极致的过程。
长老的“自我”在飞速消退,如同被橡皮擦去的字迹。
惊孩、愤怒、绝望、不甘这些剧烈的情绪波动如同最后挣扎的涟漪,旋即被更大的、冰冷的平静所吞噬、复盖。
他能清淅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消失,某种更冰冷、更绝对的东西正在取代他的内核。
那种灵魂被彻底洞穿、翻阅、修改的战栗感,足以让任何强大的存在彻底疯狂,但他连疯狂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最终,那枚白金色的灵魂御印,深深地、不可磨灭地印刻在了他灵魂最本源的内核之上。
所有的反抗夏然而止。
轰鸣声消散。
长老原本剧烈闪铄、充满挣扎的眼眸,此刻所有的神采尽数褪去,变得如同两颗完美的琉璃珠子,空洞,顺从,映不出丝毫自身的情绪。
脸上那凝固的惊骇表情也缓缓平复,变成了一种无悲无喜的绝对平静。
白轻轻放下了手。
那枚凝聚了她一丝力量的灵魂御印已然完成了使命,彻底与长老的灵魂融合,不分彼此。
她能清淅地感知到,一个全新的、坚固无比的灵魂链接已然创建。
通过这个链接,她能随时感知对方的一切状态,翻阅他所有的记忆与知识,并下达任何不容置疑的绝对指令。
他的生死荣辱,皆在她一念之间。
羽族长老,这位片刻前还威严深重、实力恐怖的强者,此刻已然成为了一个失去自我、绝对忠诚的灵魂奴仆。
“第3个。”
白将这奴仆的情报同步进了女王令中。
这,是灵魂海开展‘宰域”计划以来,奴役的第3个绝强者。
毕竟绝强者不同于九阶的生物,绝强者可以说是一种全新的生命了。
哪怕不专注于灵魂,仅仅只是附带着提升,也远超九阶生物的极限。
再加之每个绝强者都可以说是每个势力和种族的中流砥柱,想要找到奴役的机会实在是困难。
奴役了这羽族的绝强者,白一挥手,四名羽族人和她同时消失在了哨所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