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理科的考场，气氛则完全不同。
没有奋笔疾书，只有皱眉思考的学子，和噼里啪啦的算盘响动。
考官每在黑板上写出一题，下方的考生便要现场作答。
“某城受困，城内有兵三千，民五万，每日耗粮几何？若外有良田百顷，分种玉米、土豆，按亩产四百斤、八百斤计，需调派多少民夫开垦，方能于三月内自给自足？”
这题，换做是陈墨时代的小学生可能都会。
计算量之大，逻辑之复杂，让不少考生直接懵了。
虽然手上算盘打的飞快，但其实脑袋里一团浆糊。
石毅却是个另类。
他甚至连算盘都没用。
只在心中默默演算，时不时在纸上记下几个数据。
城池、人口、粮草等数据，都化作一个个精准的变量。
他身边一个考生注意到他，心中一阵不屑。
“哼！装神弄鬼！”
这么复杂的题目，不用算盘，神仙也算不出来。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不少考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他们还在苦苦计算之际。
石毅猛的起身，声音洪亮答道。
“回禀考官，学生已算出来了！”
整个考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
考官皱眉走向石毅，拿起他作答的纸张，和自己手上的正确答案一一对比。
然后像见了鬼一样看向他。
分毫不差！
“你……你是如何算出来的！”
石毅挠了挠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心算……”
刚才对他嗤之以鼻的考生，毛笔掉在考卷上，染黑一大片。
接下来的三题，无一例外，都被石毅轻松解答。
最终，在众人震惊和羡慕的眼光中，石毅第一个走出考场。
理科的另外一处考场。
实践操作。
考场上，摆着几台巨大的木制机械。
这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织造提花机，花楼机。
这机械高约两丈，长约两三丈，宽约一丈，全用硬木打造。
上上下下几百个零件，结构复杂，是真正能代表这个时代顶级工艺的造物。
但眼前这些机器，都被老工匠动了手脚。
基础关键的联动结构要么被替换，要么错位，总之无法正常工作。
强行使用则会卡死。
“本场考题，修复提花机！限时，一个时辰！”
狼十三走到一台提花机前，眼神都变了。
不再是平日里的麻木，而是一种特别的专注。
他没有像其他考生那样，急着去检查结构，对比一边准备好的各种替换零件。
而是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着这台机械，试探性的踩了踩踏板。
仿佛眼前的不是冰冷的机器，而是一个心仪已久的姑娘。
“开始！”
考官一声令下，众人纷纷上前，手忙脚乱的检查起来。
只有狼十三，专注的盯着眼前的机械。
在脑海中开始勾勒这台机械的设计图。
一旦发现哪里似乎不合理，他便会特别的观察一番。
片刻之后，他的眼中猛地迸射出一道精光。
精准的将错位的零件和缺少的部件全部一一修复。
负责监考的王大锤，注意到这个奇怪的考生，观察了好一阵。
不时的点着头，暗中惊叹又被他发现了一个好苗子。
不到半个时辰，狼十三坐上织机，双脚踩动踏板，双手配合着投梭。
机器竟被他正常运转起来。
王大锤忍不住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位考生，你叫什么名字？”
狼十三一愣，缓缓道出。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十三。”
“十三？好！好！好啊！”
王大锤看向他的眼神，如获至宝。
若不是这里是考场，他都想当场收下这个徒弟。
考试结束三日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考场外，一个落榜的老儒生捶胸顿足。
痛骂这就是“奇技淫巧，毁我文脉”
而那些凭借一技之长入选的工匠、农户子弟，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他们跪在“不拘一格”的牌匾下，朝着定国公府的方向，重重磕头感谢。
“定国公圣明啊！若不是定国公，我等可能永生没有出头之日！”
定国公府内。
陈墨正审阅这次考试各科的前十名试卷。
他拿起秦风的卷子，细细看了一番，递给了史可法。
“鞑子那边还真是有心了，派出这么一个雄才大略的人才。”
陈墨笑了笑说道。
“换做是我，我可不舍得让这种人才去敌国冒险！”
“可惜啊……若是能为我所用……”
说到这里，陈墨面色一怔，嗤笑一声。
“谁说不能为我所用呢！”
史可法接过考卷，仔细研读一番，点点头说道。
“此子确有大才，可惜，文中方略透着一股子算计。”
陈墨摆摆手，拿起另外几份考卷。
“无妨，反正早晚都是华夏的人才！但还需要重点观察一下品行。”
他的目光落在理科考卷上，面露喜色。
“一个天生的工程师，一个天生的算学家，不错！”
“这个石毅，可以重点培养一下。”
“至于这个叫十三的，王师傅说他想要去军器局，不知史大人觉得如何？”
史可法闻言，脸色大变，立刻拱手急道。
“定国公，这……万万不可！”
“此人是满清的探子，军器局乃国之重地，关乎我军命脉，若是将此人放入，无异于引狼入室啊！”
“秦风不过是纸上谈兵，尚在可控之内，可这狼十三，若是进了军器局，日夜与机密图纸、新式火器为伴，万一传了出去……”
史可法的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担忧。
国之利器，不可轻易示人。
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陈墨眼中透着自信，笑了笑说道。
“我们的学子工匠，都太安逸了！”
“他们需要压力，需要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对手！才能激发他们的潜力！”
“若是他能为我华夏激发更多可用之才，史大人你说，这是利，还是弊？”
史可法被问的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我们的机密，从来不是图纸、配方。”
“而是人！”
“我让那周五偷走图纸，满清仿制出了惊雷炮，可他们知道为什么锻造材料要用如此的配比吗？”
“加入了我给出的错误材料，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就算等哪天他们炸膛了，又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他们不知！”
“他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永远只能跟在我们身后模仿，永远无法超越。”
史可法微微拱手。
“国公的意思，我明白了。”
一柄绝世好剑，在文人手里不过是个装饰，在侠客手里，就能变成收割的利器。
这狼十三，用好了，能快速推动华夏工业的发展。
陈墨放下手中的考卷，缓缓走到议事厅中央的巨大沙盘前。
“史大人，你以为，满清派来的探子，就只有这秦风和狼十三吗？”
史可法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国公是说……”
“不错！”
陈墨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沙盘的边缘。
“堵，是堵不住的。”
“满清亡我之心不死，探子只会源源不断的派来。”
“与其满世界的去抓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不如把最肥的几只，养在笼子里。”
他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只要把他放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他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传回去什么消息。”
“甚至……让他传回去什么假消息，不都是我们说了算吗？”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
陈墨这次，就是要光明正大的用一次阳谋。
让满清知道，什么是天下大势。
让他们知道，一个民心所向的国度，究竟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