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寨，是位于仙霞关外围的郑家前哨。
寨子内，几堆篝火已经熄灭，旁边散落着破碎的酒坛和啃剩下的骨头。
队长王二狗，一个当过十几年海盗的狠角色。
正一只脚踩在一口箱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支带血的银簪子。
这是他刚刚去山下收税时的抢的。
所谓收税。
不过是奉命抢劫罢了。
大部分银子送到郑家，也有一部分被这些小统领克扣了下来。
一个手下凑过来，谄媚的笑道。
“头儿，这趟又捞到不少银子，够咱们兄弟快活半个月了！”
王二狗冷哼一声，将银簪子揣进怀里，眼中露出一阵不屑。
“哼！叫兄弟们都放聪明点，给我狠狠的搞钱！万一郑家倒了，我们得早做打算！”
“至于那些贱民，不用可怜他们！不给点颜色看看，是不会老老实实交出银子的！”
周围的士兵们发出一阵哄笑。
他们或是在擦拭刀上的血迹，或是在清点怀里藏着的银子。
丝毫没有愧疚之心。
王二狗直起腰，望向仙霞岭粮仓的方向。
“听说那黄得功在山里当上农民了，哈哈哈！”
“又是种茶，又是种树，当兵不杀人，改行种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看他们啊，就是被首领吓的，躲在山里不敢出来了。”
一个手下连忙附和。
“就是，一群缩头乌龟！”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安远寨大约两三千米的一处隐蔽高地上。
黄得功带着十个神威炮兵，正通过望远镜，将这寨子里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笑吧，趁现在还笑得出来！”
在他身边，是两门通体漆黑，造型怪异的火炮。
这便是王新生的最新研发成果，后装线膛炮的第一批试验品。
这种使用了特殊合金铸造的火炮，射程和精度都达到了这个时代顶级的水准。
毫不夸张的说，是碾压这个时代。
“前方距离，大约三千二百米！风向东南，微风！”
一名炮兵观察手，正拿着简易的测距仪，快速报出一串数据。
另外几个炮兵迅速转动绞盘，调整火炮的角度和方位。
黑洞洞的炮口，缓缓抬起，直指不远处的安远寨。
黄得功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激动。
他也想看看这造型奇特的火炮，到底能发挥出什么样的威力。
反正对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也不必讲什么仁义道德。
黄得功猛的一挥手。
“一号炮！准备！放！”
“轰！”
随着炮手拉动击发绳，一声沉闷的巨响，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炮口喷出一团橘色的火焰，巨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炮身猛的向后一顿。
那枚锥形的炮弹，在空中带着剑啸声，朝着山寨飞去。
安远寨内，王二狗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疑惑的抬起头，看向天空。
“打雷了？”
他皱了皱眉，这大晴天，哪来的雷声？
周围的士兵面面相觑，都觉得这雷声有点奇怪。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听轰的一声，距离他们一百多步的一处马厩，被炸的四分五裂。
里面的几匹战马发出悲鸣，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血肉模糊。
“什么情况？”
“平地惊雷？地龙翻身？还是炸药库炸了？”
王二狗被吓的缩了缩脖子，惊恐的看着到处冒烟的马厩，脑子里一片浆糊。
这动静，不像是打雷，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了。
可他环顾四周，视野范围内，根本看不到任何敌人的影子。
黄得功举着望远镜，看着第一发炮弹的落点，冷静的报出数据。
“偏左了三十步！”
观察手迅速计算着参数，再次报出数据。
“第二炮，开花弹！放！”
“头儿，你看那是啥？”
一个士兵指着天空，脸色煞白。
王二狗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看到。
“别慌，说不定是哪个白痴没有看好火药，走火了。”
这次，他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闷响传来。
那枚开花弹，直接轰在了离他不远的一个了望塔上。
紧接着，了望塔在火光和冲击波中瞬间解体。
王二狗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了望塔轰然倒塌。
“这……这是什么妖法？”
王二狗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他看不到敌人，听不到喊杀声，甚至连旗帜都没看到一面。
原本还在分赃的郑家私兵，彻底乱了套。
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多年的战斗经验，让王二狗反应了过来。
他拔出刀，试图维持秩序，但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是敌袭，是炮击！！准备反击！上城墙！”
只是他的喊声，根本没人理会。
数百名士兵依着求生的本能，涌向寨门，想要逃跑。
黄得功看着挤在门口的密集人群，微微一笑。
“都聚在一起了？正好！”
“准备开炮！送他们上路！”
第三声炮响，精准的落在了山寨门口，一阵刺目的强光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整个寨门，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王二狗被气浪掀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艰难的抬起头，透过弥漫的硝烟，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画面，过于血腥，让他忍不住吐了出来。
他一边连滚带爬的逃窜，一边发出惊恐的吼叫。
“一定是雷公！我们遭天谴了！这是报应！”
高地上，黄得功放下手中望远镜，只觉得胸中那一口积压的恶气，终于吐了出来。
区区三炮，就摧毁一个小型营地！有了这种武器，何愁天下不平？
安平，郑家府邸。
议事厅的气氛，此刻显得有些诡异。
就在半个时辰前，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使者，卡尔文，送来了一封信。
信中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不再提三倍的报价，反而将价格调整到比以前还要低一成的程度。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原本焦头烂额的郑芝龙喜出望外。
他手中拿着信，在大厅里来回踱步，这几日脸上的阴霾，也终于散去了几分。
“天无绝人之路，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