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后背渗出冷汗。
钟正国竟连他的晋升动向都了如指掌,这份“赏识“背后,究竟是橄榄枝还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当钟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向你微笑时,最该警惕的恰恰是笑容里的深意。
钟正国此刻的态度,着实耐人寻味。
眼下的钟正国,摆明了是带着锋芒而来。
尽管他口中对祁同伟不吝赞美,可那目光里的疏离,
却是掩饰不住的。
祁同伟此刻格外谨慎。
“您过奖了。”
祁同伟这句谦辞,反倒勾起了钟正国的兴致。
实在不多见。
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祁同伟,忽然开口:
“你和我女儿,是什么关系?
这话犹如惊雷炸响,祁同伟与钟小艾同时变色。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他们早已不是懵懂少年,
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唯独端坐一旁的雍容妇人依旧神色恬淡,
与两个年轻人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
钟小艾正要开口,祁同伟的手已按在她膝上。
这个隐蔽的动作没能逃过钟正国的眼睛——
这位叱咤风云的人物,岂会被情绪牵动?
即便此刻,也不过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他身旁的妇人也瞥见了,却只是淡淡扫了丈夫一眼,
继续专注地凝视祁同伟,仿佛他脸上藏着星辰。
钟小艾此刻方寸大乱。
分明是要给祁同伟难堪。
明眼人一看便知,更何况
她深知父亲的能量。
鲜有事能逃过他的眼睛。
不过是冰山一角。
但她选择沉默。
她便相信他自有应对。
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利索——那时的钟正国,
不过与赵立春平级而已。
“小艾是我师妹,更是人生重要的伙伴。
能得她相助,是我的幸运。”
这番回答颇为机巧,仅以“伙伴“定性关系,
既不否认亲密,又暗含相知相惜的深意。
钟正国眼中掠过一丝玩味。
好个滑不溜手的年轻人!赵立春事件中,
不仅全身而退还攫取利益。
一个落马书籍不足挂齿——若是沙瑞金之流,
或许还能让他稍加注目。
封疆大吏的分量,他比谁都清楚。
意外发现副手的猫腻。
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自然洞若观火。
连他也不得不暗赞一声漂亮。
说实话,换作任何一个人。
坐在这个位子上,都很难像祁同伟这样。
活得如此从容自在,这就是能耐。
一种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能耐。
如果角色互换,他绝对做不到祁同伟这般地步。
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依然游刃有余。
甚至在绝境之中,还能扭转乾坤。
这是什么境界?普通人望尘莫及。
而祁同伟,硬是把一盘死棋下活了。
关于高小琴的事,钟正国自然知晓。
但到了他这个层次,根本不在意这些。
女人,说到底不过是资源。
某种程度上,连钟小艾也曾是他的筹码。
当年,他本想用钟小艾联姻巩固势力,可惜钟小艾识破了意图。
果断与侯亮平闪婚,彻底断了这条路。
这件事却触怒了钟正国,导致钟小艾的晋升之路变得异常缓慢。
后来能升到副部,还是靠祁同伟和高育良暗中运作。
京城里明明有空缺,钟正国却故意不安排。
这位父亲的无情,在此刻显露无遗——即便他早已铺好了路。
如今局面僵持,全因祁同伟抢先一步行动。
钟正国的后手甚至还没使出,就已失了先机。
听到“人生伙伴“这个词时,钟正国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可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玩味。
“人生伙伴?说是棋子更贴切吧。”
“小艾调任汉东替你坐镇检察院,你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证法之王。”
“整个汉东的司法系统尽在掌握——你的公安厅、陈清泉的高院、小艾的检察院。”
“再加上汉大帮多年经营的势力,你和老师高育良,是想架空沙瑞金啊。”
“可真不小。
这是公然对抗上层意志,绝非儿戏。”
这番话让祁同伟后背一凉。
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是信号,钟正国要对他下手的信号。
眼下汉东的局势,就连本地人都未必看得透彻。
钟正国却洞若观火,连他的布局都了如指掌。
不过也正常,毕竟他是钟正国。
不是寻常人物。
眼前这个男人能量滔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于是索性放弃辩解,沉声道:“不是架空,只为自保。”
“沙书籍空降汉东清查赵立春旧账,我们这些本土派岌岌可危。”
“若坐以待毙,未免太蠢。
我祁同伟出身草根,不懂什么大道理。”
“只认一点:我必须保护自己和身后的人——兄弟、师长、同僚。”
“我们没违法乱纪,凭什么任人宰割?要倒也得倒在战场上!
话音渐高,带着刑警特有的悍勇之气。
情绪激动之下,他甚至没察觉自己的失态。
但钟正国根本不在意。
少说漂亮话。
可祁同伟并非虚张声势。
他这一生,确实如此。
早年晋升靠什么?梁群峰的关系?有,但不多。
汉东证法系统里,比他功勋更高者寥寥无几。
这才是根基。
梁家的关照,不过让他免遭抢功罢了。
至于其他好处?半点没沾过。
直到高育良掌权,他才真正获得重用。
但前提是——他祁同伟,本就是块好材料。
事情就这么简单,要不是祁同伟立下那么多实打实的功绩。
高育良凭什么提拔他?又怎么扶得动他?
公安厅长这个位置,真以为是个人就能坐稳?
像陈海那种只会摆花架子的,上去也就是个空壳子。
祁同伟能走到今天,就是为了整顿自己的证法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