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官的声音刚落,康斯坦丁立刻从议事厅的座椅上起身,快步走向门口。
接过那封印着北美邮戳的信件时,指尖带着一丝颤斗。
自从他派奥利菲斯远赴美洲,虽表面镇定,却始终悬着心。
毕竟当初推动希腊财政支持这项秘密的“跨洋投资”计划时,首相就以“风险过高”为由反对,是他以国王权威半强迫推进,若失败,不仅希腊工业化起步资金会打水漂,他的政治威望也会受重创。
撕开信封,康斯坦丁逐行细读,眉头舒展,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信中清淅写着:奥利菲斯已在北美集成铁路、冶铁、地产与航运资源,部分产业已实现盈利,从今往后无需希腊财政再提供任何资助;按当前收益增速,一年后美洲产业将能反哺希腊国库,初期预计每年可输送至少十万英镑资金,且后续还将持续增长。
“好!不愧是他!”康斯坦丁忍不住低喝一声,将信纸紧紧攥在手中。
他想起半年前内阁会议上,财政大臣攥着国库报表苦劝“陛下,每一分钱都该用在希腊本土”,如今这些质疑,都将被这封来自美洲的捷报彻底击碎。
这不仅是资金上的解脱,更重要的是,它将让希腊政府真正信服他的决策,未来再推动科学大会、工业投资等“看似不着调”的计划时,阻力会小得多。
至少在可见的未来,只要不出现重大政治危机,将没有任何人能撼动他的地位,他将是希腊真正说一不二的主宰。
兴奋稍定,康斯坦丁走到墙边挂着的希腊地图前,目光落在北部那片刚标注上“待收复”的局域——色萨利。
早在他发动政变时,英国便承诺施压奥斯曼,让其归还这片土地,可碍于英国“高效”的行政效率与奥斯曼的拖延,直到 1863年初,奥斯曼使者才终于启程前来签署交接文档。
如果说爱奥尼斯群岛是送给康斯坦丁政变的礼物,那么色萨利就是作为英国对康斯坦丁与达格玛的婚姻的赠礼。反正又不是从大英身上割肉,他也只不过是借花献佛。
他指尖划过色萨利的疆域,心中先升起几分期待:这里有 22万希腊人,是天然的民意基础;作为希腊北部重要农业区,其可耕地占希腊总面积的三成,若能收复,或许能改变希腊粮食依赖进口的现状。
1860年代的希腊,每年要从英法进口近半数小麦,若当地灌溉系统能修复,说不定能实现粮食自给。
更别提这里是通往马其顿的战略信道,控制了色萨利,未来推进“伟大理想”便有了跳板;奥林匹斯山南麓的地形,还能做北部的防御屏障。可这份期待很快被疑虑取代。
他想找些具体资料,便叫来内侍官:“去把关于色萨利的报告都取来,尤其是农业、交通和民生方面的。”
内侍官很快抱来一摞文档,康斯坦丁翻了半天,却越看越皱眉。
报告里多是奥斯曼统治时期的粗略统计,只提了“沃洛斯港可通航”“拉里萨有农田”,至于灌溉系统现状、道路通行能力,甚至当地民族矛盾的细节,都只有寥寥数语。
“就这些?”康斯坦丁指着文档,语气带着不满,“连皮尼奥斯河灌溉系统是否能用,都没写清楚?”
内侍官低下头:“陛下,我们没有专门的情报机构,只能搜集到这些公开信息。”
康斯坦丁沉默片刻,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希腊如今要推进改革、收复故土,却连一块待接收土地的详细情况都摸不透,以后遇到更复杂的局面,岂不是要处处被动?
或许,是时候创建一个专门的机构,负责搜集各地的情报了。
“看来,只能亲自去看看。”康斯坦丁合上文档,打定主意,“明日我去色萨利考察,顺便把本土的改革推过去。你去通知:调第 1、2精锐团去拉里萨驻防,让雅典大学派两名农业教授随行,准备些王室储备的资金。”
次日清晨,康斯坦丁的马车抵达色萨利境内。刚进入拉里萨周边,他就发现报告里的“粗略”远不足以形容现状:路边的农田里,农民还在用原始的农具犁地;远处的皮尼奥斯河岸边,水渠闸门锈成了废铁,堤坝塌陷处积着污水,连象样的灌溉路径都没有。
到了沃洛斯港,更是触目惊心。
港口淤积的泥沙快堆到码头边缘,只有几艘小渔船歪歪扭扭地停着,木质栈桥的木板断了大半,连个能装卸货物的平整台面都找不到。
“陛下,再往前就是拉里萨城郊的村庄了,听说……”随行的军官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喊叫,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康斯坦丁立刻掀开车帘,只见一群穿着粗布衣服的希腊农民正被几个骑马的穆斯林围着,其中一个穆斯林手里攥着鞭子,地上还躺着个被打倒的老农民,额角渗着血。
“住手!”康斯坦丁厉声喝道,翻身落车快步走过去。
那穆斯林抬头看见穿着王室服饰的康斯坦丁,虽有忌惮,却仍梗着脖子:“这是我的佃农,欠了地租还敢反抗,我教训自家的人,与外人无关!”
康斯坦丁没多馀废话,冲身后的士兵扬了扬手。
士兵们立刻上前,将几个穆斯林从马背上拽下来,反剪着骼膊按在地上。
穆斯林们挣扎着咒骂,却被士兵用布团堵住了嘴。
解决完施暴者,康斯坦丁才蹲下身,小心翼翼扶起地上的老农民,又转头看向围拢过来的希腊村民。
他们的脸上满是恐惧与愤懑,手里攥着锄头却不敢上前,显然是被奥斯曼统治时期的压迫吓怕了。
他提高声音,让每个村民都能听清:“色萨利已经归还希腊了!从今天起,突厥人的统治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人拿着鞭子抽你们,再也不会有人把你们种了一辈子的地抢走!”
人群里一阵骚动,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年轻人壮着胆子问:“国王陛下,我们……我们真能有自己的地吗?”
“我是希腊的国王,是希腊人的国王!”康斯坦丁走到人群中间,目光扫过每一张满是沧桑的脸,“我向你们承诺,所有被穆斯林地主强占的土地,都会收回来分给大家!以后你们种自己的地,缴的税只养希腊的军队和官员,不用再给突厥人当牛做马!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直接去找驻防的希腊士兵,他们会为你们做主!”
村民们愣了愣,随即爆发出压抑许久的欢呼,有人甚至跪下来亲吻康斯坦丁的靴子,老农民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
等村民们的情绪渐渐平复,康斯坦丁才招手让随行的官员和军官过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我的命令:第一,尽快统计色萨利所有穆斯林地主的土地,不用等内阁批复,这周内必须完成。愿意改信东正教留在希腊的,最多只能留十亩自耕地,多馀的全部分给无地农民;不愿意改信的,立刻驱逐出色萨利,不准带走任何土地相关的财产。这件事让第 1团配合你们,遇到反抗直接按叛乱处置,不用上报。”
“第二,皮尼奥斯河的灌溉水渠和沃洛斯港的清淤工程,明天就激活。从当地招募民工,工钱先用王室带来的资金垫付,回雅典后让财政部尽快偿还。让第 2团分一半人手帮忙,务必在春耕前把灌溉系统修好,不能误了农时。”
官员们连忙低头应下,刚要转身去执行,一个侍从匆匆跑过来,脸色发白:“陛下,刚收到消息,卡兰巴卡修道院的教士,正在组织周边的民众聚集,说……说希腊政府接管色萨利是‘破坏宗教传统’,鼓动民众反对我们!”
康斯坦丁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紧,抬头望向卡兰巴卡修道院的方向,阳光正好落在远处的教堂尖顶上,却透着几分寒意。
刚用土地和承诺稳住了村民,宗教势力就跳出来阻拦,这色萨利的整顿,果然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