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缓缓复盖了德奥边境上土地,白天的演习的轰鸣与喧嚣已然沉寂,只剩下晚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
屋内的陈设简陋,鲍尔少校脱下了略显拘束的常服外套,只穿着衬衫,领口微敞,神情却比白天在观察点上更加专注和严肃。
木门被三个披着深色斗篷的身影推开。
为首一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正是白天指挥“黑豹”集群的克劳泽上尉。
“鲍尔少校,”
克劳泽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代表人民革命军总参谋部,以及柏林对奥地利未来持有共同愿景的同志们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会见我们。”
鲍尔站起身,对克劳泽行了一个军礼,克劳泽等人也立刻回礼。
“克劳泽上尉,你们的‘表演’很精彩,”
鲍尔指了指窗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
“这场演习足以让维也纳的那帮该死的资本家做上好几天噩梦了。请坐。”
双方在粗糙的木桌旁坐下,
“客套话就不多说了,少校,
”克劳泽直奔主题,
“我们需要一条稳定安全的信道,让我们的同志和必要的物资,能够通过您的防区,进入奥地利腹地。”
鲍尔想了想说道:
“我的防区,从7号哨卡到废弃的铁路函洞,大约三点五公里的宽度,目前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下。哨卡的值班军官是我的人,函洞附近地形复杂,灌木丛生,非常适合夜间渗透。”
“巡逻队我可以调整时间和路线,为德国的同志们留出足够的安全窗口。但是,”
鲍尔话锋一转,
“我需要知道,过去的同志,仅仅是渗透,还是会有后续的、更大规模的行动?”
克劳泽迎着鲍尔的目光,坦诚地回答:
“我们的首批人员主要任务是连络、组织和武装奥地利境内的工人同志和进步力量,帮助他们创建自己的防卫组织,对抗‘家园卫队’的白色恐怖。
柏林的态度很明确,我们希望看到一个由奥地利人民自己创建的、红色的奥地利,然后,在自愿和平等的基础上,实现所有德意志人的社会主义大家庭的团结。”
这个回答打消了鲍尔最后的疑虑。他脸上紧绷的线条柔和了一些:
“很好。这才是德意志真正的出路,而不是靠维也纳那些无休止的争吵和法国的施舍。”
鲍尔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信道没有问题。我会确保它畅通无阻。你们的人,什么时候开始?”
“就在今晚,凌晨两点。”
克劳泽沉声道,
“第一批,十二人,从废弃函洞方向进入。”
“可以。”
鲍尔点头,
“届时,函洞两侧的明哨会暂时失明,巡逻队会在另一侧局域延长停留时间。我会亲自在指挥部确保通信‘正常’。”
计划已定,克劳泽站起身,再次敬礼:
“为了统一的红色德意志。”
鲍尔肃然回礼,语气坚定:
“为了统一的红色德意志。”
凌晨两点,废弃的铁路函洞隐藏在浓密的灌木丛后,在函洞的德方一侧,十几个黑影静静地集结。
他们穿着奥地利常见的深色工装,身上没有佩戴任何标识,携带的武器也经过妥善隐藏,p18冲锋枪拆解后放在背囊里,手枪和手榴弹藏在衣服下。
带队的同志看了看夜光腕表,对身边的信号员点了点头。
信号员拿出一支蒙着红布的手电筒,向着函洞对面,有规律地闪铄了三短一长的信号。
片刻后,对面也回应了相同的信号。
“信道安全,按顺序,快速通过!”
韦伯压低声音命令道。
同志们立刻行动起来,一个接一个,弯下腰,快速穿过潮湿阴冷的函洞。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十二个人全部安全抵达奥地利一侧。在函洞出口的阴影里,一名鲍尔的心腹对着先遣队的同志们微微颔首,然后迅速隐没在黑暗中。
小队迅速消失在奥地利边境浓重的夜色里,踏上了他们的征途。
在同一片夜幕下,沿着漫长的德奥边境线,类似的场景在多个防区此起彼伏地发生着。
在福拉尔贝格州崎岖的山地边境,一小队同志在一位奥地利山地猎人的引导下,沿着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险峻小径,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国境线。
在上奥地利州一段由社会民主党秘密党员控制的边境检查站,一辆看似运载着木材的卡车在深夜接受了“快速检查”,车厢夹层里的几位同志和他们的装备安然无恙,哨兵在登记本上随意划了个勾,便挥手放行。
在多瑙河某些水流平缓的河段,几条小船滑过河面,船上的身影在踏上对岸后迅速融入奥地利的夜色。
柏林制定的渗透计划,正利用奥地利边境防在线千疮百孔的缝隙,源源不断地注入这片渴望变革的土地。
而远在维也纳的总理府会议室里却弥漫着恐慌的气氛。
长桌旁围坐着的奥地利共和国内核官员们,一个个面色灰败,神情紧张。
“情报确认了吗?德国人到底有多少个师在边境?”
“总理先生,准确数字无法核实,但……但肯定远超我们的兵力!他们的坦克、飞机……上帝,那根本不是什么演习,那就是进攻前的最后准备!”
一位穿着皱巴巴军装的将领擦着额头的冷汗回答道。
“我们必须立刻向巴黎发出最紧急的求援!克列孟梭不能坐视不理!法国必须履行维护奥地利独立的承诺,从西线进攻德国,逼迫他们回防!”
外交部长几乎是尖叫着说道。
“求援?巴黎?”
一个沮丧的声音响起,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内政部长抬起头,
“看看巴黎给我们的回应吧!除了在《费加罗报》上把我们描述成‘勇敢抵抗红色巨兽的自由堡垒’之外,他们有任何实质性的军事行动吗?
有一兵一卒向莱茵河移动吗?没有!克列孟梭那个老狐狸,他只想用我们的鲜血和领土,去消耗德国人的力量,为他争取舆论优势!我们,已经被巴黎抛弃了!”
内政部长这番赤裸裸的言论,象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头上,会议室瞬间陷入死寂。沉重的绝望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长时间的沉默后,一个微弱的、带着颤斗的声音试探性地响起:
“如果……如果法国人靠不住……那我们……我们能不能考虑……和柏林接触?至少……可以避免维也纳被战火摧毁……”
“接触?投降吗?!”
先前那位将领猛地一拍桌子,怒视着发言的官员,
“你想得太天真了!
你以为投降了,你,还有在座的某些手上沾了‘红色’鲜血的人,就能安然无恙吗?
想想你们是怎么镇压罢工工人的,想想‘家园卫队’是怎么处理那些‘合并派’分子的!柏林的那些革命者会放过我们?
投降?投降就是把自己送上绞刑架!”
提议接触的官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颓然靠回椅背,喃喃道:
“那……那不投降……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吗?我们的军队……根本守不住……”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他们已经被外部抛弃,内部也濒临瓦解,除了坐视那来自北方的红色洪流将自己吞没,已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