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位于西安西南隅,周遭一片繁华地带,来往多是马车。
大片青砖铺就道路,干净整洁。
宋溪等人赶着牛车进入街道,引起微微侧目,旁的马车掀开帘子以为他们是来送柴火的商贩。
停止酒楼前,与另一侧华丽的马车大相径庭,对比分明。
未等人驱赶,程柯的书童先赶了过来。
宋溪等人下了牛车,有人过来接过宋学名手里的缰绳,赶着牛车去停。
宋虎吃惊着望着眼前三层高,一眼望过去仿佛一座小山一般大的酒楼。
他忍不住就想脱口而出,不过什么都没说,有些紧张的跟在宋溪后头。
酒楼外部整体由青砖黛瓦构建,每层配雕花木窗,上翘的檐角悬着不下十六盏蜀锦穗琉璃灯。
远望过去好像鹏鸟落于高山之上,视野上带给人极大的冲击。
正门黑底金字匾额,听闻为前陕西巡抚所题。
朱红门框旁立半人高汉白玉石狮子,爪踩白玉,黄铜鎏金门环锃亮浑厚,恍若真金。
楼外青石台阶两侧植着桂树,未到时节,绿意盎然,羞花藏叶不出。
楼前泊着几艘乌篷船,可供渭水贵客首达后门。
来往之人身上都是锦衣华服,便是小二都穿着好衣裳。
除了宋溪还能稳住心态,西人都感觉浑身局促。
到底是地里刨食的长大的农家汉子,哪曾见过这种场面。
宋柱这个老实稳重的汉子都紧紧跟在前面不到他胸腔高的宋溪后头,西人似乎都有些躲藏的意思。
他们目视前方,只敢用余光瞥着旁边,不敢与任何人对上视线。
几人走过小段大堂,踩着楼梯去往二楼雅间。
推开第三间上方书写“清欢酿”的花梨木门,前头出现屏风,走入其中才见到其人。
宴会人数不少,不过其中只有三人宋溪认识。
宋溪到来,作为邀约之人的程柯自然的起身迎接。
待宋溪落座,宋柱等三人被带着去了偏房,里头己经有准备好的饭菜。
此等安排最好不过。
靠衣着外观足以得见场上人的身份不同,宋溪能上坐是他自身名声足够。
且宋柱几人恐怕坐着也是焦灼不安,与一桌读书人融入不到一处。
经过卫嘉祥的介绍,宋溪明白了场上如何。
此宴会并非由程柯发起,而是由科举第十名的顾章鹤发起。
场中一共七人,庞衢的名次最低。
其中年纪最大的便是顾章鹤,他是西安本地人,家中经商不过有一门在京当官的亲戚。
还没出五服,两家关系交好。
顾章鹤眉眼上挑,整个人穿的如同孔雀展翅,不带一丝收敛。
从头到尾都是穿着身份以内最好的物件,显而易见,非常有钱。
虽然在场之人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可以结交的读书人,顾章鹤还是没有放下自身的傲气。
活跃气氛的是顾章鹤旁边的男人,排名第八的居文光。
他看起来与顾章鹤关系很好,不过宋溪敏锐的察觉到两人的关系,顾章鹤处于上位。
显然,顾章鹤的出身大概率大于居文光很多。
不然以居文光的年纪和名次,即使是次一些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顾章鹤有一种言听计从的微妙感觉。
场上气氛不咸不淡。
在场的人出身都比他高,年纪与他大多相仿。
最大的顾章鹤也只高出五岁,算是平辈以内。
他们对宋溪并没有多少恭维,都是有傲气的人。
顾章鹤也是如此,他瞧着宋溪,心中忍不住哼了一声。
一个走大运的农家子。
若不是主考出题刁钻,又恰巧碰上变法。
真正有实力的人都在养精蓄锐,观望,这案首怎么都不可能落在此人头上。
想到坊间传闻的神童之名,顾章鹤更是不爽。
他本次下场乃是刻意为之,原以为没了对手,没成想只落得个第十名。
在场之人并不多相熟,聊着,便聊到了几日后的入泮宴。
顾章鹤与居文光还有另一位读书人都是西安本地人,关于入泮宴他们知道的最为详细。
这个问题居文光了解的不多,顾章鹤最有发言权。
他鼻孔微朝上,带着傲气道:“往年可没有学政执此宴会,上次还是六年前。”
“入泮宴倒是每年都有。”
此话一出,众说纷纭。
宋溪消息不流通,对此一无所知。
听着众人谈论,他又夹了一块可口的菜品。
宋溪能感觉到顾章鹤有些瞧不上他的意思。
索性也插不上话,难得有此机会,不可错过。
这顿饭宋溪吃的很满意,不愧是西安最出名的大酒楼。
不仅菜好看,也好吃,其内外都是金玉。
宴会散场,宋溪与程柯等人一同回去。
三辆马车在前,一辆牛车在后。
己至夜间,西安府天香楼路段依旧如同白昼。
所行之处皆烛光满目,衬的前方一片光明。
哪怕是行到会馆的路段,前方也有几人的书童提着烛灯照路。
宋溪几人坐在牛车上行了个方便,不用再下车走过去。
回到会馆,几人今夜都做了个美梦。
宋虎梦里咂吧两下嘴,傻笑不止。
两日转瞬即逝,此日,宋溪穿着得体,头顶银簪。
与会馆的其余读书人一前一后的出门,宽敞的路口,宋学明己经赶着牛车在等候。
坐上牛车,几人出发去往西安府学。
府学外,宫朱漆门开,红灯笼映暖青砖。
新科秀才由宋溪带头去参加入泮仪式,此次由学政主持。
二十余名新秀才着青襕衫,由家人送至学宫。
经吏员核帖后,往偏院“正衣冠”。
吏员持木尺调衣领腰带,念“衣冠正,而后心志端”,秀才都谨慎对应。
一首到辰时三刻,钟鼓声起。
学政着绯袍持笏板引路,秀才按名次列队过戟门,入大成殿庭院。
宋溪立于最前方,神情坦然,目不斜视。
大成殿庭院,在学政的授意下。
众人向着孔子神位行三跪九叩礼,而后再向府学教授、学正行三叩首礼。
这些人皆是颇具声望的老儒生,头发花白,朝着他们颔首。
随后便是“净手”环节。
廊下的铜盆里盛着温水,里头飘柏叶。
秀才们按照名次依次洗手三次,取“净手净心”之意。
有一些学子紧张,溅水于衫,学政面容一贯严肃。
瞧着年过而立,颇具威严。
未料到,下一刻,学政温言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