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古董店时，夜色已浓。
门刚推开一条缝，一股浓烈的怨气就扑面而来。
柜台上，咪咪坐得笔直，一双金色的猫瞳死死锁住二人，充满了无声的控诉。
“喵呜！”
（你们两个！背着我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居然不带我！
它耸动着鼻尖，精准地从钟离久身上分辨出火锅的麻酱香和糖炒栗子的甜香，叫声瞬间凄厉了三个调。
“喵！喵嗷呜——！”
（你这个渣女！你变了！你以前说过最疼我的！现在有了野男人，连你的小宝贝都忘了！
“叫魂呢。”
钟离久被它吵得太阳穴直跳，随手将剩下的小半包栗子扔了过去。
“喏，给你留了口热乎的。”
凄厉的猫叫声戛然而止。
咪咪矫健地一扑，将牛皮纸袋抱进怀里，用它那毛茸茸的爪子笨拙地扒拉着滚烫的栗子壳。
钟离久懒得再理这戏精，转身开始清点苏家送来的“诚意”。
第一个箱子打开，是十几本泛黄的线装古籍，纸页间透着禁制术法的阴冷气息，正是苏家禁术阁里压箱底的孤本。
钟离久随意翻了两页，满意地颔首。
另一个箱子里，则放着一块人头大小、通体焦黑的木头，表面有细碎的电光如银蛇般游走。
百年雷击木。
旁边，静静躺着一卷薄如蝉翼、触手生寒的丝绸，以及一只盛着殷红液体的白玉净瓶。
千年冰蚕丝，上古朱雀血。
苏家这次，是真的剜心头肉了。
“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冥时晏问。
“书，烧了。”
钟离久将那些能引人心魔的禁术孤本拨到一旁，语气平淡得像在处理一堆废纸。
“这种东西，流出去就是祸害。”
“至于材料，先留着，指不定什么时候用得上。”
她说着，捏起那只玉瓶，倾倒出一滴朱雀血在小碟中。
那滴血珠殷红似火，悬浮在碟上，散发着灼热的纯阳之气。
钟离久伸出纤长的食指，蘸取血珠，凌空画出一道繁复至极的符文。
金光乍现，符文瞬间烙印在虚空中，而后悄然隐去。
“这是？”冥时晏的目光深邃了几分。
“给地府的朋友送点土特产。”
钟离久甩了甩手，说得云淡风轻。
“上次托陆判老哥查了点东西，这是报酬。”
冥时晏眼底划过一丝深思。
他知道她与冥府有往来，却未料到，连朱雀血这等阳间至宝，也能被她当成“土特产”随手送出。
这份人情，可不是一般的大。
就在这时，一道墨色影子，鬼魅般从房梁上滑落。
是墨影。
它不像咪咪那般咋呼，只是安静地盘在钟离久的手边，冰凉的蛇信子轻柔地舔了舔她的指尖，带着一丝濡湿的亲昵。
钟离久笑了。
她从箱中拿起一颗鸽子蛋大小、通体莹白的珠子，递了过去。
“这是‘月华珠’，苏家的藏品，对你修行有益，拿去玩儿吧。”
墨影用头顶蹭了蹭她的手腕以示欢喜，而后一口将珠子吞入腹中，心满意足地滑回房梁，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柔光。
这一幕，精准地刺痛了柜台上的咪咪。
它一把推开怀里的栗子，闪电般窜到钟离久面前，上蹿下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喵！喵喵！”
（不公平！凭什么那条臭蛇有珠子，我没有！我也要！我要那个亮晶晶的大珠子！
它一边叫，一边还朝着房梁的方向龇牙咧嘴，炸起一身的毛。
墨影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自顾自地盘着，吸收月华珠的灵气。
“你一只猫，要什么珠子。”钟离久被它闹得没脾气，“你的血灵芝还没吃完呢。”
“喵呜！”
（那不一样！那是吃的！我要玩的！
咪咪使出了杀手锏，就地一躺，四脚朝天，开始满地打滚撒泼。
钟离久对它这套无赖战术毫无抵抗力，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在箱子里又翻找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猫眼石，扔了过去。
“行了，给你，消停点。”
咪咪这才一个鲤鱼打挺，叼着宝石跑到角落里，用爪子拨来拨去，玩得不亦乐乎。
冥时晏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一只吵闹撒娇的猫妖，一条高冷神秘的蛇妖，还有一个看似慵懒散漫，却将它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主人。
这个小小的古董店，此刻充斥着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鲜活而又温暖的烟火气。
他想起了自己那座巨大、空旷、冰冷的别墅。
除了定时出现的佣人，那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种死寂，让他几乎快要忘了，一个“家”，究竟该是什么模样。
就该是眼前这样吧。
有吵闹，有陪伴，有欢笑。
他望向钟离久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钟离久有所察觉，抬眼看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冥时晏摇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真实的弧度。
“只是觉得，你这里……很好。”
“那当然。”
钟离久得意地一扬下巴，眉眼弯弯。
“我这儿可是风水宝地，一般人想待，还没这个福气呢。”
“已经开始见效了。”
冥时宴看着她，宠溺笑了笑。
钟离久知道他指的是那颗“霉运”珠子。
“那就好。”
钟离久满意地笑了。
她已经能预见到，苏子墨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是何等的“精彩纷呈”。
咒术反噬，气运全无，再加上这张十年份的倒霉蛋人生至尊体验卡……
啧。
真是想想，就让人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