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勒住马缰,马蹄在平阳城下的黄土地上刨出深深的蹄印。
战马嘶鸣声中,赵德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被风霜侵蚀的脸庞。
他死死盯着城头,猩红的双眼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那面迎风招展的玄色\"周\"字大旗,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更让他气血上涌的是旗旁并肩而立的身影。张猛穿着代州军的青色号服,左臂缠着渗血的白布,正低头听周朔说着什么。那副俯首帖耳的模样,比杀了赵德还难受。
城楼上,张猛缓缓抬头。晨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道贯穿左眼的刀疤在阳光下泛着青白。他没有辩解,只是沉默地看着城下那支风尘仆仆的队伍。
赵德抬手制止,手背青筋暴起。他死死盯着城楼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张猛身着代州军铠甲,正俯视着他们。
亲兵递上铁胎弓,赵德搭箭拉弦,弓如满月。箭矢破空而去,钉在城楼柱上,尾羽剧烈震颤。
城头的张猛面不改色,伸手拔出箭矢,发现箭杆上缠着一块白布。,只有两个血字:\"为何?
张猛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身旁的周朔抱拳:\"主公,请容末将劝降。
周朔目光深邃地看了张猛一眼,轻轻点头:\"有劳将军。
张猛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城墙垛口。晨光中,他铠甲上的血迹尚未洗净,左肩包扎处渗出暗红。
城墙上的代州军将士闻言变色,纷纷按剑怒目。周朔却神色如常,甚至抬手示意部下稍安勿躁。
张猛脸上肌肉紧绷,突然解下佩剑掷下城楼。的一声,宝剑插在赵德马前尘土中。
说话间,张猛右手在背后做了个隐蔽的手势——三指并拢,拇指与小指相扣。这是他们几位高层将领之间约定的暗号:有诈,勿信。
代州军大营内,崔琰将一封密信投入烛火。羊皮纸卷曲焦黑,化作灰烬。
帐外传来脚步声,崔琰立即噤声。而入,单膝跪地:\"主公,末将已按计划劝降赵德,虽未成功,但已动摇其军心。
张猛起身时,目光扫过案上灰烬,眼角微跳。
张猛低头掩饰眼中闪过的讶异——他没想到崔琰会赞同自己的提议。
张猛领命退出后,崔琰立即唤来亲信:\"盯紧张猛,特别是他与外界的任何联系。他取出一张布防图,\"在粮仓地下埋设火油,瓮城增派三百弓弩手。
子夜时分,乌云蔽月。平阳城粮仓外静得出奇,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张猛按剑立于粮仓大门内,身后是两百名原平阳守军。这些士兵眼神飘忽,不时偷瞄主将。
远处传来夜枭啼叫,三长两短。张猛右手不自觉地握紧剑柄——这是他与赵德约定的信号。
突然,西侧围墙外响起一阵窸窣声。张猛猛地抬手,守军立刻屏息凝神。只见数十条黑影翻墙而入,落地无声。
粮仓屋顶瞬间冒出数百弓弩手,箭如雨下。翻墙而入的黑衣人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但诡异的是,竟无一声惨叫。
几乎同时,粮仓四周火把大亮,照得如同白昼。甲兵护卫下缓步而出:\"张将军,这就是你所说的赵德偷袭?
话音未落,城外突然杀声震天。东门方向火光冲天,隐约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张猛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但很快掩饰过去:\"末将愿率部驰援!
张猛看清来人面容,如遭雷击——正是他派去给赵德送密信的亲兵!
张猛面如死灰,踉跄后退两步。城外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连地面都为之颤抖。
东门外,赵德亲率两千精骑冲锋,却在距离城墙百步处遭遇灭顶之灾。
地面突然炸开,火光冲天而起。前排骑兵连人带马被炸得粉碎,残肢断臂混着泥土飞上半天高。赵德坐骑被气浪掀翻,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但为时已晚。城头万箭齐发,两侧树林中杀出赤忽骑兵,将赵德残兵团团围住。
混战中,赵德左臂中箭,仍奋力拼杀。他望向城门方向,期待张猛按计划打开城门接应,却只看到紧闭的城门和森冷的箭垛。
就在他绝望之际,城门突然缓缓开启。赵德心中一喜,却见出来的是一队代州军弩手,领头的正是周朔本人。
此时,崔琰押着张猛来到城头。张猛被五花大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受过拷打。
赵德仰头望去,与张猛四目相对。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张猛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周朔叹息一声,侧身避过。十余支弩箭同时射出,将赵德射成刺猬。他跪倒在地,长刀拄地支撑着不肯倒下,怒目圆睁而亡。
平阳城府衙内,张猛被铁链锁在刑架上,胸前伤口还在渗血。
张猛被解下刑架,瘫倒在地。周朔亲自扶他坐起,递上一碗水。
原来,张猛确实计划诈降。但当崔琰识破他的计谋,而赵德却见死不救时,他心中的忠诚已然动摇。更让他震撼的是,周朔明知他可能诈降,仍给他机会证明自己。
三日后,张猛跪在周朔面前,双手奉上一卷竹简:\"此乃青州七城布防详图,末将愿为先锋,助主公夺取青州!
崔琰在一旁冷眼旁观,手中把玩着一枚从赵德尸体上搜出的令牌——上面刻着\"陈\"字。
平阳城破!
张猛战死,陈万金葬身火海。
崔琰入城后,立刻发布安民告示,宣布陈氏罪状,将其土地、浮财尽数充公,粮秣补充军用,部分当场分发给贫苦佃户和市民。
同时,对协助守城的其他中小豪强,进行严厉清算,或驱逐,或罚没家产。
血腥的镇压震慑了所有观望者,“以战养战”获得巨大成功,军需压力骤减。
但也埋下隐患:残余的豪强势力更加恐惧和仇恨,暗中串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