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停了,但湿气依旧浓重,沉甸甸地压在营地上方,巨大的板根和浓密的树冠遮挡了大部分天光。
只有营地中央一小堆篝火顽强地燃烧着,驱散着一点湿寒,也映照着几张疲惫的脸。
吴携、胖子、阿柠和阿久围坐在火堆旁,沉默地啃着压缩饼干,坚硬的食物在嘴里费力地咀嚼。
火堆上架着一个打开的肉罐头,里面的油脂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混合着香料和肉类的焦香气味。这难得的香气在潮湿腐败的雨林气息中格外突出,引得人肚子咕咕叫。
胖子眼巴巴地盯着罐头,咽了口唾沫,用树枝小心地拨弄着,让热量更均匀。
“再烤烤,再烤烤,热透了才香!”
罐头的油脂冒起细小的泡泡,香气愈发浓郁。张祁灵坐在火堆稍远一点的位置,背靠着板根,安静地看着跳跃的火焰。待那罐头里的肉块边缘微微卷曲,油脂透亮,他拿起一根干净的树枝,动作利落地从火堆上取下罐头,放在地上稍微晾了一下。
他没有自己吃,而是端着那罐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肉罐头,站起身,径直走向营地边缘那个被树影笼罩的角落。
予恩靠坐在巨大的树干根部,整个人几乎融在阴影里。他闭着眼睛,头微微侧着,湿漉漉的额发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瓷偶。篝火的光只能勉强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张祁灵停在他面前,将手里的肉罐头递了过去。热气和香气在冰冷的空气里氤氲开。
予恩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火光在他空洞的眸子里跳跃了一下,随即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寂。他没有看张祁灵,也没有看那罐诱人的食物,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而冷淡。
“不用,你自己解决。”
张祁灵的手停在半空,没有收回,也没有再向前。他看着予恩毫无血色的脸和紧闭的唇线,沉默了几秒钟。
篝火的光映在他沉静的侧脸上,看不出情绪。最终,他没有再坚持,也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将那个还冒着热气的肉罐头,轻轻放在了予恩脚边干燥些的腐叶上。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像来时一样,沉默地走回火堆旁坐下,拿起自己那份冷硬的压缩饼干,掰下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予恩的目光落在那罐散发着热气的食物上,只停留了一瞬,便移开,重新闭上了眼睛,将自己更深地埋进树干的阴影里。那罐肉,在他脚边渐渐变凉,香气被潮湿冰冷的空气吞噬。
营地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雨林深处永不停歇的虫鸣。
…………
天光艰难地透过浓密的树冠缝隙,在营地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湿漉漉的清晨带着刺骨的寒意。
“啊——!!!”
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猛地划破营地的寂静!是吴携的声音!
这叫声瞬间炸醒了所有人!
“怎么了天真?!”胖子第一个弹起来,睡意全无,顺手抄起旁边的砍刀,脸上肥肉都在抖。
番子也被惊醒,肩膀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挣扎着想坐起。
阿柠和阿久吓一跳,缓过来也跟着过去。
连一直面朝雨林的张祁灵也倏地转过身,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眼神扫向声音来源。
只有角落里的予恩,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皮。
众人循声冲到吴携昨晚休息的防水布旁。
不知道说了什么,都走了出去。
予恩独自坐在树影里,对那边的骚动恍若未闻。他脚边,那罐彻底冷透、凝结了一层白色油脂的肉罐头,静静地躺在腐叶上。
意识进入空间,片刻后一份还冒着微弱热气的、用简易保温盒装着的自热米饭出现在他手中。
他打开盖子,米饭混合着酱料和脱水蔬菜的香气淡淡散开,与营地那边传来的腐肉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予恩拿起勺子,机械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温热的食物滑入冰冷的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汪牧的出现,意味着变数,意味着更复杂的局面,他需要分神应付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个名字。
这个猜测让他心头微动,像黑暗中擦亮了一星危险的磷火。他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眼神落在不远处那几个围着巨蛇尸体、或震惊或探究的身影上——吴携、胖子、番子、阿柠、阿久…还有那个沉默守护着的张祁灵。
一个冰冷而充满算计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形。
他打定主意。么办。让他们先消耗,…最后,由我来‘收割’这个‘帮助’的结果。’*
予恩合上吃完的饭盒,随手将它“收”回空间,不留一丝痕迹。他重新靠回冰冷的树干,闭上眼睛,仿佛在闭目养神,但全身的感官却像绷紧的弓弦,仔细捕捉着雨林深处任何一丝异常的响动。
他在等待,等待那条活着的巨蛇出现,等待验证他那个冰冷计划的机会。
营地那边,胖子还在咋咋呼呼地围着蛇尸转悠,试图估算它的长度。
吴携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正和同样面色凝重的张祁灵低声讨论着什么,手指不时指向蛇尸的某些部位。
番子捂着肩膀,阴沉的目光在巨蛇和予恩藏身的阴影之间来回扫视。阿柠和阿久则在一边观察着周围。
雨林的湿气越发浓重,空气沉甸甸的。
予恩在阴影中,等待着验证他生存规则的那一刻。他指尖摩挲着匕首冰冷的鞘,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昨夜攀子的血迹,早已干涸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