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刘家人都起来了，唯有父亲还在醉酒当中，因为居住条件太差，一家人就坐在他身边吃着早餐。
奶奶端着稀饭，吃着吃着就落泪了，她对大家说：“自打你们爸爸受伤后，我就没看他这么高兴过，昨晚在醉里都笑出声了。”
换房的事，刘卫明昨晚回来偷偷和奶奶、母亲说了。
母亲听着奶奶的话，也跟着落泪了，她看着刘卫明，轻声说：“阿大啊，你爸的心愿由你完成了，我也有一个心愿呢，就是盼着你们几个成家立业，过的好好的。”
其实这两个是父母共同的心愿，妈妈拆开来说，既是无比欣慰，也是对儿女们的鼓励，还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刘卫明吃完早饭上班，奶奶照例送到门口，三弟和小妹背着书包跟在身边。
刘卫明笑着对奶奶挥挥手，长辈盼着小辈好，他也希望通过努力让长辈们好好的。
来到美影厂，刘卫明取出《菡芝仙子水中奏乐图》，花了一个钟头细细扫尾，然后递给何小乔，微笑道：“终于画完了，你看看还满意吗？”
这幅画是12月初由何小乔起笔的，然后由刘卫明接手，现在已经是12月下旬了，前后20来天，两人时断时续大约各用了一半时间。
刘卫明确实用心了，何小乔扫了几眼就能看出来，手艺精湛，精美飘逸，似有乐声隐隐从画中传出来。
以画动人心，这是登堂入室的表现，何小乔心里赞了一句，然后细细看了起来。
她越看表情越是古怪，画中仙子的长相怎么和自己有些神似啊，和自己当初的不太一样啊，不妙，这家伙把自己当模特了！
他什么时候观察的这么仔细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发觉？！
刘卫明确实是以小乔为原型了，这是他心里最佳的画中仙子。
何小乔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感觉说出口，她的俏脸有些发红，故作镇定道：“勉勉强强，还行吧。”她总不能说画的真好吧。
听在刘卫明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她是在暗示自己没有把她的美丽画出来？
这一点他倒是承认，她的一颦一笑过于生动，自己只是偷偷看几眼实在是捕捉不到。
她的美是有神韵有灵气的，真不是一幅固定的画卷可以呈现出来。
何小乔又看了一会，终于把画收了起来，说道：“归我了啊，不能要回去了！”
刘卫明点点头：“当然，你的。”
何小乔很开心，她是想用这幅画帮到刘卫明，既然人家画的这么好，自己也要努力啊。
这时候，副主任赵利方来厂房巡视了，三个车间如同分厂，他是分管现场的，时不时会过来看看。
他看到大伙态度懒散，除了《阿凡提》动画制作组还算积极，《西岳奇童》动画制作组基本就是停了，还有折纸动画这一块，更是一年来停工的时间比干活的时间多。
他轻轻叹了口气，从这个角度来说不改不行啊，忙闲不均、大锅饭，让大伙挺有意见的。
但厂部蕴酿的动作如此之大，又让他这种老资格有些不适应，木偶车间前方的路，他是有些看不清了。
赵利方转了一圈，来到刘卫明这边，刘卫明赶紧站起来叫声：“师傅。”
对面的何小乔也站了起来，她看了刘卫明一眼，心里哼哼着：你这个头起的不好，你叫师傅，我岂不是要叫师爷？
她甜甜叫了一声：“赵主任。”
赵利方连连点头笑的开怀，这姑娘是越看越讨人喜欢，而且背景不简单，希望刘卫明把握机会啊。
他特意关心了何小乔几句，这才对刘卫明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何小乔眨眨眼，这对师徒看着就关系亲密，他们想偷偷说什么？挺想听听的。
刘卫明跟着走出厂房，赵利方的表情就严肃了，缓缓说道：“我们车间的状况有些微妙，你自己要当心些，少说少动。”
“知道的。”刘卫明点点头，他最近都在忙着搞私活，绝对的少说少动，他问道，“怎么了？”
赵利方压低声音：“靳主任和厂里掀桌子了。”
刘卫明一怔，他曾听何小乔说过靳主任去厂部吵过，没想到已经到撕破脸的地步。
他前世是不太知道这些细节的，只是重生后表现越来越有章法，赵利方才会和他说这些。
可见为人处事的改变是会产生连锁效应的，重生者从一开始就会对诸多因果线产生干扰。
赵利方说：“还是因为薪金制，靳主任明确表示了反对，他拍了桌子说了狠话。”
刘卫明点点头，从上次车间开会就可以看出来，老靳同志是明着支持暗里不以为然，现在是明面化了，成了一个“保守派”。
这件事情他早就思考过，一团乱麻无法分清对错，他经历过一趟，站位之高可以说是超过所有人，别人看不清的，他看得清！
他说：“改也好，不改也好，只是河流里的一小段浪滔，最终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大势之下已经很难扭转了，除非，另开小号！
这就是刘卫明隐隐的思路，所以表现的一直很超然。
赵利方不由望了他一眼，这个徒弟快让他认不出来了，成长的太快！
他问道：“什么意思？”
刘卫明道：“厂里改革的动机肯定是好的，是为了应对形势变化，问题在于能否对抗形势的变化？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把自己的本色都丢了？”
赵利方对他的话相当认可，这正是他、靳主任担忧的地方，都知道不改不行了，但改变就意味着破坏，真的行得通吗？
这种局面下往往会分成三种状态，支持、反对、游离，赵利方属于游离状态，靳主任则是属于反对派。
这与木偶车间的特性有关，木偶动画确实不好按件计算工资，因此产生的冲击力会比其他车间大很多。
视角放到三大车间，动画车间应当是支持的多，木偶车间反对的多，剪纸车间估计属于中间状态。
这就是趋势分布图，与动画三大流派的特性有关，因此就涉及到每个人的不同利益。
接下来的走向就很明了了，动画车间最强，一个打两个，也就意味着支持的声音在全厂范围占了多数，变革已在弦上！
赵利方说道：“上头最近几天就会宣布方案了，会有很大的人事动荡，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他对刘卫明是越来越重视，算是再次做了交待。
赵利方知道刘卫明家庭人口多经济不宽裕，原本是想将刘卫明调到《阿凡提》制作组的，有活干就不至于领基本工资。
可惜上头把所有的人事岗位调整给冻结了，此举相当有章法，可以避免在大变革之前的各种小动作，大战当前镇之以静！
赵利方必须服从，所以当着刘卫明的面一直没说，接下来就要靠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