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车间，何小乔正双手托腮趴在工位上，无聊的望着玻璃瓶，好象又有一条小鱼要翻肚皮了，自己明明喂了米粒啊。
她终于等到刘卫明回来了，眼前一亮，又有些赌气的说：“老刘同志，你到哪里去了，大伙开完会早回来了。”
她心塞的是大伙回来后一直在传播会议精神，偏偏刘卫明迟迟不回，弄得她只好凑到别人那里听个一知半解，这个便宜师傅不上心啊。
刘卫明冲她笑笑，开始在位置上翻找起来：“我的饭盆呢？”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好些人去食堂打饭了，自己要抓紧啊。
何小乔气呼呼从角落拿出两个饭盆：“等你的话，早就什么都没有啦。”
刘卫明看着两个搪瓷饭盆，这是单位发的，上面印着“美影厂”几个红色美术体字。
一个盆里是米饭，另一个里面是白菜炖粉丝，还有几片肥肉，他笑道：“哟，今天的伙食不错。”
“都凉了啦。”这是何小乔给自己和刘卫明各打了一份，因为等的无聊，偷偷拿米饭喂了一下鱼，结果鱼就开始翻肚皮了。
刘卫明笑道：“没事，开水泡泡就行。”他望着小乔，“谢谢你啊。”
何小乔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这是我好不容易打到的，你不知道啊，大家都瞄准了这道菜，拿抢的！”
刘卫明点点头，他中午一般会在单位吃，问道：“咦，我没给你饭票，你怎么打的？”
“用我的啊。”
美影厂每个月会定额发放一些内部印制的饭票，比外面便宜，算是一项福利。
很多职工会省着用，以便晚上再从食堂打一些带给家人，所以说饭票还是挺紧俏的，一般不肯出借。
刘卫明赶紧说：“我补给你。”
他打开抽屉去取，何小乔摇摇头：“算了，就当我请你了。”
刘卫明也不和她矫情，说道：“我的饭票就放在这个抽屉里，你不够就自己从里面拿吧。”
何小乔摇摇头：“你以为我是猪啊，自己的就够用，赶紧吃吧。”
刘卫明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拿来开水瓶给她的饭盆添了一些热水：“别吃凉的。”
何小乔满意的点点头，拿起勺子吃了几口，突然眨着眼小声问：“大伙都在议论呢，说工资要改了？”
刘卫明点点头，把会上听来的和她说了一遍，何小乔开动起脑瓜：“按件计酬，那我们最近没活是不是只能拿基本工资了？”
刘卫明点点头：“这是关键，你还挺敏锐的。”
何小乔开心一笑，声音压的低低的：“也不是啦，我是听大伙说的，那边《阿凡提》制作组高兴的很，我们这边《西岳奇童》制作组就有些不高兴，有些人还嚷着找主任反映呢。”
刘卫明点点头，师傅赵利方单独找自己谈话也有这一层意思：别跟着大伙瞎起哄。
既然师傅交待过他，他作为师傅也有必要交待一下三代徒儿，便说：“我们听听就是了，别掺和进去。”
何小乔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傻啊，我遇到这种事只带眼睛和耳朵，嘴巴闭的紧紧的。”嗯，这是她上班的时候家人交待过的。
刘卫明哈哈一笑：“这不就是《黑猫警长》里唱的吗：眼睛瞪得象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耳朵竖得象天线，听的一切可疑的声音。”
何小乔也跟着哈哈笑，这么一说还挺象的，转念一想不对，说道：“你是在说我是猫吗？”
刘卫明一怔：“猫挺可爱的。”
何小乔反击道：“那你就是‘一只耳’，我觉得也挺可爱的。”
他们在这里说笑，有些把饭菜端回车间吃的同事也在议论，有人就大声说：“以后按计取酬了，我们还是要找主任派活，不然一家子别想养活了。”
说这话的正是《西岳奇童》制作组的，大伙有些愁眉苦脸，那边《阿凡提》制作组的同事就笑的很开心，嗯，不能笑的太大声，在同事面前影响不好！
总体来说，技术骨干还是很欢迎酬金制，这明显在向他们倾斜，在物价飞涨的年代，工资只有百来块，家里吃一顿肉都要纠结三天！
真有人高兴有人愁啊，一名《西岳奇童》制作组的同事凑到《阿凡提》那边，问道：“你们组还要人吗？”
换作以前，《阿凡提》制作组肯定是欢迎的，人多意味着可以少干活，这个时候就微妙了，人多意味着少分钱！
不但如此，同一组的新老同事也产生了分化，有刚入职的年轻人就说：“我以后不打下手了，必须给我正式派活！”
有老人就说：“就你那手艺能派什么活，拧螺丝吗？”
有年轻气盛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为什么没手艺？还不是你们这些老人不愿意教！”
“哟，自己不用心还怪起别人来了，当年师傅也没教我多少，都是靠自己琢磨出来的！”
“有的人啊，就会怪东怪西。”
这些人都是《阿凡提》制作组的，《西岳奇童》制作组这边原本情绪不高，这时就起了看热闹的心思，有人忍不住阴阳起来：“哈哈，有活干还要吵，我们这些喝西北风的怎么办？”
车间的气氛越来越微妙，不知不觉分成了三派，其实还有一派，折纸团队的连话都懒得说了，由此可见大变革的影响多大！
利益当前，同事关系肉眼可见的出现裂痕，动手倒不至于，冷嘲热讽就少不了了，有些人连饭都吃不下了。
刘卫明倒是吃的挺香，幸好自己能捞外快，不然也要愁得不行。
刘卫明想到这里，望着何小乔：“估计有一段时间只能领基本工资了，你够不够花？”
何小乔虽然是学徒，因为大学生身份天然就有级别加成，工资并不比刘卫明低多少，她说：“没问题，反正够自己花。”
刘卫明挺羡慕的，看来这姑娘不用给家里缴钱也不用存钱呐。
何小乔同样羡慕他，说道：“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有商业头脑的，早一步弄出画片，收入比工资高吧？”
刘卫明点点头，何止比工资高，一个系列画片就能赚出几年工资。
黑猫警长第2集已推向市面，父亲和二弟一路铺货过去，已经收拢了2千来块钱，至此两集一共赚了6千多，这就是创建批发渠道的好处，比前期一天赚个20块钱效率高太多了。
他手头正在绘制的封神榜一共是3个系列，少说也会有1万块钱进帐。
何小乔忍不住赞了一句：“什么叫眼光，你这就叫有眼光，现在到处都在号召勤劳致富，没想到我身边就有一个靠双手致富的。”
刘卫明不认为自己已经发家致富，但可以说一句，寒冬将至，粮仓已满，至少可以放心猫冬了！
何小乔这么一夸，他心里挺受用的，反手也来了一记情绪输出，说道：“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润笔费可是一直给你记在帐上呢。”
“我说过不用的呀。”何小乔这样说着，心里还挺受用，笑嘻嘻道，“哪天我馋了，记得请我吃饭。”
刘卫明点点头，小乔姑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