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聋地哑谷松林中这三间木屋,一间是无崖子寝居所在,一间是苏星河住的,还有一间是聋哑弟子们的大通铺。
并无给来客留宿的地方。
在杨康与表妹的盛情相邀下,众人便齐出了擂鼓山。
得知恩师是要远去天山,苏星河也欲携弟子追随服侍,但无崖子怎么好意思让徒子徒孙见识到自己与师姐再见的尴尬场面,便拒绝了,让星河在天聋地哑谷安心教授这二十四名聋哑徒孙武功才艺。
无崖子飘飘然与慕容公子同行下山,不过飘一程便要歇一段,与贤孙婿共赏山清水秀、无限风光。
“非也非也,无崖子老先生或许只是累了,他并非神仙,行常人所不能行之非常事,必然是十分耗费真力的。”
包不同解释得头头是道,并建议跟咱们四大家臣俩小俏婢凑在一起并不合群的王夫人主动去她亲爹那边表现表现。
你背你爹尽孝去啊!
杨康随手一指弹出明玉真气,再次点了包不同的哑穴,禁言十分钟。
对己方高手尊重些啊!你家公子还没学会飞呢。
包不同:“嘎嘎嘎。”
无崖子瞅了贤孙婿一眼,心道你这手下真是长得又丑话又糙,一点眼力劲儿都不长。
不过他也懒得与这般浑人计较,自顾自地继续飘。
直到遇到一名上山打柴的樵夫,见着无崖子双脚离地垂悬、飘忽下山,惊叫了一声“鬼啊”抛了木柴、夺命而逃后,无崖子汕汕无言。
真神仙那是腾云驾雾、闲庭信步,是像老夫这般狼狐地飘着的吗?
哎!被贤孙婿、孙女、逆女、星河他们一帮人吹捧地,确实有些忘乎所以了。
无崖子反思后,从善如流坐上了马车。
嗯,自绿的男人从来都是很会反思是自己不对的。
杨康并不能共情,下山路上缺少了无崖子交流武学心得、闲聊仁宗年间江湖八卦,着实无趣。
逗一逗王夫人好了。
无崖子在山脚缓坡上车后,王夫人怕爹爹怕得浑身不自在,便没跟仁小丫头挤一块儿,而是继续吃苦耐劳徒步自行。
此时见得复官过来,她顿时欣喜不已,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语嫣,你就跟着你外公学武吧,复官交给你娘陪着!
一行人复归京畿路开封府东京汴梁城。
后人有言“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此时东京繁华,尤胜后来的临安城杨康亲身体验过,十分有发言权。
而若是按触发各种江湖事件的频繁程度相比,也是不及后世开封万岁山武侠城的。
他们自来东京数日,也并未遇到过什么当街行凶、比武招亲、卖身葬父等等故事,只是听说盗窃猖獗,之前给他们介绍租贷落脚之处的牙人也是提醒小心提防。
果然,短租的家里被偷了。
他们这群江南来的乡下人,衣着富贵、行李繁多,下了船一入东京坊间便被宵小盯上了。
慕容氏、王氏都是姑苏地头蛇,留守在此的仆婢哪里受得了这气,自行打探下什么线索消息也没抓到,不忿便去报了官,奈何仆婢人微言轻又无人证物证,巡铺推、厢衙不受,他们锲而不舍追查,还被贼人深夜上门威胁,再吵闹把你们连人也偷了去发卖。
如今见得公子、夫人归来,几个仆婢顿时哭诉不已。
杨康问丢了多少东西?
得知丢了金碗三只、银碗八套、玉箸十二副....夫人、小姐的两盒首饰亦被取走。
这时的法定货币并非金银,民间虽有交易所用,但在官府管控中还是当做商品来管理,一般长途远行携带为了避税,都是打造成日常用具的。
所以没交税便也没凭证。
那日常备用的百来贯铜钱,或许是嫌重、嫌占地方,窃贼并未偷取,显然是熟能生巧取舍有道的惯犯了。
外地人好欺负,但也不能欺负绝了,鱼死网破得不偿失。
“废物!废物!”
王夫人直气得大翻白眼。
杨康又问了仆婢报官的详细,倒是意外听着一个在后世“闻名”的名字。
“邻里说,敢在东京如此猖狂盗窃的只有‘无忧洞”中那群亡命之徒了,财货进了洞中只能歌了再找到心思
,汴梁城下沟渠极深极广,亡命之徒藏匿其中,盗窃财宝、掳掠美色,虽常有清剿但以东京百万人口基数而言,无忧洞贼人是灭了一茬又一茬,春风吹又生。
如今太后临朝,乃女中尧舜,百姓安居乐业、人间歌舞升平,无忧洞只是疥癞之患何足挂齿。
什么特大失窃案,没听说过。
王夫人也算听明白了,过江蛇喂了地头龙,怯怯道:“复官,要不然算了吧,只是些许财货而已,我这里还有姑苏商号的飞钱可兑
杨康严肃道:“舅母,怎么能说只是些许财货?这是舅母资助甥儿出门游学的拳拳心意啊!”
王夫人感动。
表妹和阿朱阿碧都听明白了,表哥公子这是对无忧洞这伙儿无恶不作的岁徒生气了!
还好,留下来的这几个仆婢相貌平平,没被掳去发卖。
风波恶亦怒道:“只敢藏在臭水沟下的小贼,英雄好汉何惧哉!待咱们夜探无忧洞,战个痛快!”
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风四弟岂不知师出无名?咱们该把家中失窃巨资、官府推不受不查之事公之于众,而后行义举,代赵宋官家替天行道!”
邓百川觉得包不同的口号太激进了,委婉建议:“无忧洞能发展至此,必与东京许多势力有千丝万缕干系,不可轻举妄动。若为复国计,以此下手张扬声名得不偿失。”
公冶乾道:“我先寻几个江湖朋友,将情况打探详细。”
杨康:“
少我也没说是为了复国啊。
而且,就算为了复国,你们四个揣度领导的意思,却各有分歧,激进的激进、绥靖的绥靖也真是难成大事。
杨康摇了摇头,对无崖子道:“区区小事,倒让前辈见笑了。”
他让公治干、邓百川去打探江湖消息,而让包不同、风波恶干些杂事、寻觅能工巧匠打造个结实耐用又灵巧舒适的轮椅,毕竟总让老头子一直飘来飘去也不是个事儿。
如此过去十馀日,无崖子都已经坐上轮椅,以真气操控行动自如了,传授起来掌门外孙女武功也更有劲头。
至于逆女,他嘴硬心软,被小心伺候了这么些天,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便也指点掐来她武功,只是这逆女资质平平,指点得很是心累。
而关于失窃财货的罪魁祸首、具体流向,公冶干邓百川二人依旧未探得详细。
不过他二人无意中倒是结识了一位青年才俊,为人豪爽正直,亦在探查无忧洞与巧帮牵连之事,便要引见给公子。
东水门外八仙楼。
杨康带着包不同、风波恶已在包间落座,阿朱阿碧在他左右侍候。
酒菜上齐,人还未至。
阿朱阿碧撇嘴不喜,什么青年才俊英雄豪杰也值得公子如此等侯?
巧帮弟子乔峰?咱们在江南没听说过。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我道公冶二哥这回看走了眼!听闻弓帮亦多行采生折割、掳掠妇女之事,说不定人家正是无忧洞幕后黑手,故意结交邓大哥、公治二哥,反过来探查咱们底细!”
包三哥虽爱抬杠,但也是饱读四书五经很有文化又见多识广的,不然也没法什么话都接得上杠,风波恶闻言有理,叹道:“就该直接杀入无忧洞,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乔峰赴约迟至,着实无礼,还望慕容公子恕罪!”
室门打开,只见一名二十五岁上下的大汉垂首阔步进来。
这人身材魁伟,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略显疲惫。
风波恶心道好一条英气勃勃的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包三哥这回又“非也非也”说错了。
这正是还没学降龙二十八掌的弓帮弟子乔峰。
眼下他尚才二十四岁年纪,师从少林玄苦大师为少林俗家弟子,得少林寺引荐添加弓帮,又深受弓帮帮主汪剑通提携、委以重任,更是立下数功。
如今汪剑通欲传他弓帮帮主之位,不过他确实太年轻、不能全然服众,汪剑通便继续接连让他解决了帮中对内三大难题、又立下对外六大功劳:::,眼下他身在东京,正是为了解决藏匿于无忧洞的弓帮叛徒,完成汪帮主吩咐的第十项任务。
此时听到包不同污蔑弓帮名声,他顿时大为羞恼。
既羞愧弓帮是真有八袋舵主与无忧洞勾连作恶,又恼怒包不同污蔑自己是列徒奸细!
见席上三人已起身相迎,乔峰听声辨位已知这位容貌俊雅、气度非凡的慕容公子左右,是哪个手下出言不逊了。
他当即向包不同抛出手中提着的包裹为证,朗声道:“弓帮叛徒勾结无忧洞已为乔峰斩杀!首级在此!”
阿朱阿碧在侧,包不同摸了摸包裹也没打开,确实是一颗人头,便又丢了回去,嘴硬道:“非也非也,谁知道你杀得是哪里惹了你的小贼”
杠虽杠,他也没不讲理到污蔑乔峰滥杀无辜借口凑数。
杨康笑吟吟看着包不同要和乔峰抬杠,早早地让包三哥给他上上强度、锻炼心理承受能力也好。
此时,乔峰身后三人也进来门内。
除了邓百川与公冶干外,还有一位是乔峰带来的人,正是弓帮执法长老白世镜。
注剑通为了考验、培养乔峰,确实也是用心良苦,每一项任务都派了六大长老乃至传功长老、副帮主之一监督辅助,就是为了让他立功立得无可疑议,也是让汪剑通知晓详细经过确认乔峰一心向宋、光明磊落。
在东京首善之地,处理八袋舵主勾结无忧洞叛帮之事,着实无法大张旗鼓遣众行事,故而此行只有执法长老本人随乔峰前来暗中行事,探查之际,正好撞见了邓百川与公冶干寻觅贼赃查到了大仁舱主身上。
今日发现大仁舵主察觉情况不对收拾了帐簿细软,孤身逃匿入洞,四人便一齐追入地下抓捕,此人负隅顽抗,又有地下无忧众出来接引,只好当场格杀,携首级离开密道、退回地上。
密道错综复杂暗无天日,上来后听得暮鼓声响恍然方觉已至酉时,将要错过了宴约,乔峰便提看首级与三人匆匆赶来。
铁面无私、义正词严的白世镜明说了弓帮大仁舵主之过,并表示分舵首恶已除,其馀附逆也将由弓帮总舵逐一处理,骂弓帮叛徒可以、骂弓帮不行。
巧帮规矩,犯了帮规之人若自行了断,则死后声名无污,罪行劣迹也决不外传,江湖上如有人数说他的恶行,弓帮反而会出头千预。
而大仁舵主是为白世镜与乔峰执法之故杀死,那么罪孽永远不能清脱,他二人也无意为之亲亲相隐,但也绝不许外人牵连污蔑弓帮名声。
白世镜声明弓帮帮规,对席上众人殊为不满,便要把乔峰拉到身后,呵斥这几个年轻人。
也确实是年轻人,俩小俏婢与公子自不必提,风波恶与包不同两个看起来不比乔峰大几岁。
而他贵为弓帮执法长老,声名卓绝,看在邓百川、公冶干武功不俗且甚为礼敬、又协力入无忧洞索敌的情谊下才来赴宴,没想到姑苏慕容家的少主如此无礼!放纵属下胡言乱语!
包不同和白世镜杠了几嘴。
邓百川、公冶干赶紧互为介绍、打起来圆场。
杨康笑看白世镜,心道这家伙眼下看来确实一身正气、全心为了弓帮,也对乔峰多有维护,没想到后来被康敏以美色拿下合谋害死其夫、巧帮副帮主马大元。
白世镜斥问道:“小子,你笑什么?”
杨康微微摇头,淡淡道:“弓帮有弓帮的规矩,我有我的规矩,听闻邓大哥、公冶二哥禀明,是弓帮大仁分舵中有人勾结无忧洞,窃了我价值万贯的金银细软,此事如何了结,并非是一个莫明其妙的人头可以搪塞过去的。”
公冶干狂给公子使眼色,公子!钱财事小、有此良机结交弓帮才是复国大计的要紧事啊!
乔峰羞愧:“此事确实是本帮失察之过,只是.
白世镜生气:“他说价值万贯就是万贯!?不对,他说被偷了那就是被偷了!??”
杨康颌首道:“我说是那便是了。”
阿朱阿碧看着公子眼里冒星星,对对对,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么大的弓帮,该不会一万贯都拿不出来赔偿吧?邓大哥、公冶二哥可是在外奔波了许多时日耗费了好多任务夫呢。
乔峰听得白世镜计较,也觉得有理,搜查出来大仁分舱销赃帐册上也没见到这么一大笔钱啊?
白世镜又和嘴替包不同吵了起来,乔峰冷静下来不言不语,心道这位慕容公子好似在故意激怒自己似的。
听白世镜似是感觉有失身份地吵完闭嘴,杨康道:“谁知你二人所言真真假假,万一是乔少侠、白长老想要昧下你们大仁分舵勾结无忧洞所得的不义之财呢?”
乔峰气血上涌,也想喷人。
被污蔑、被误解的感觉可太难受了。
不过他有素质也有自知之明,强行忍住了。
白世镜冷冷道:“姑苏慕容家如今只剩下嘴皮子利索了么?邓兄弟、公冶兄弟,白某瞧你们这少主也没甚么出息,不如早寻出路。”
风波恶道:“不必公子出手教训你不知天高地厚,我风波恶即可来试试你斤两。”
乔峰拦住白世镜,拱手道:“今日多谢慕容公子设宴款待,多谢邓兄、公冶兄援手掠阵阻敌。咱们话不投机,此时多言无益,待乔某将分舵诸事处理清楚,再向慕容公子登门赔罪,至于今日低毁之语,届时咱们一并计较!告辞!”
杨康提起青白釉酒壶笑道:“一杯酒也未饮,如何能走?”
注壶倾酒缓缓入盏,竟一层层冻成坚冰,冒出森森寒气。
乔峰、白世镜二人只见慕容公子挥袖轻拂,桌上两盏冰酒已飞至自己身前!
这飞来的若是暗器,如此近的距离必死无疑!
酒盏轻触胸口落下,两人伸手接住,却把手心冻得透心凉。
这酒,怎幺喝?
这人,还是人么?
须臾之间便以内力将酒水冻成寒冰,这简直闻所未闻!
乔峰暗使内力化冰欲饮,却见盏中寒意丝毫不减,细看之下,竟瞧见冰中真气流转凝聚不散,真气离体入水不失,这已非他能想象的内力如何高深的境界了!
这正是类似于“生死符”的手法,从表妹讲述北冥神功功法中所悟。
乔峰转头看,白长老双手颤颤,好脸面不愿放下酒盏,但已被盏中随真气逸散的寒意冻得脸色发白。
乔峰伸手拿来白世镜手中酒盏,道:“白长老不胜酒力,乔峰代为饮之!”
杨康笑道:“请坐,盏中酒解尚需许久。”
白世镜沉默着落座,显然是深受打击。
技不如人他尚能理解,但如此年轻公子面前毫无反抗之力,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作想。
乔峰倒是爽快地坐下,敬酒还没吃,倒不必担心吃罚酒了。
慕容公子武功非凡,又显得甚为克制客气,方才那些稍显霸道自傲的话语,此时想来倒是十分正常了,乔峰他兴趣大盛,十分好奇。
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开始好奇
呢,不若结为兄弟是不可能结为兄弟的。
杨康并不理会默默吃菜的白世镜,而是与乔峰闲聊起来丑帮事。
他对乔峰的音响战神路还是蛮好奇的,年纪轻轻三能力压丑帮使各长老、舵主信服,不嗑药没奇遇居然越战越强?
还挺想看看小变和乔峰对亜一场的,当然,最好是高铁战斗。
白世镜听得杨康并未趾高气昂,言语神色温润如玉,反而使他深感如沐春风,他不由得也添加了众人畅所欲言哲中,为了保持丑帮脸悔,吹捧起来乔峰为丑帮立下的汗弱功劳,那九件大功,无不是保家卫国、利国利民举!
杨康沉吟,道:“如此说来,那只是重整丑帮大仁分舱如何能够,东京险恶,源头正在无忧洞,当尽诛!”
白世镜尴尬道:“无忧洞势力错综复杂,地下贼众数方,只并丑帮力::::
杨康抬亍打断了白世镜说话,看向乔峰道:“今夜风景甚好,那乔少侠可有胆量与我同游?万贯哲资丑帮既然赔不起,我只好亲自去无忧洞中十取谜了。”
白世镜震惊,疯了?咱们几个人杀进无忧洞地下城,往那数万贼众中去?这能活着回来???
他正要劝阻,乔峰豪气滋长,艺声应道:“公子美意,乔峰敢不从命?愿附骥尾!”
好啊,犁庭扫穴、除恶务尽!正是好男儿当做的事!
杨康亦笑道:“好好好!乔少侠义薄云天、恩怨分明、胆量丫人,我亦佩服得给!”
他从怀中掏出来一本新写的任籍,递仇乔峰道:“只是乔少侠内功修为尚显浅薄,我有一门《嫁衣神功》乃武道禅宗至阳至刚高深武学,时候尚早,你可自行参悟一番,若有不解哲处,可详细问我。待子夜哲时、妖魔猖獗,你我同入无忧洞。”
白世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