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顺着吴老的指引俯身细看,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略显厚重的画轴。檀木轴杆在灯光下泛着幽光,两端包铜处隐约可见细微的接缝痕迹。
他假装调整站姿,手肘“不经意”地轻触画轴,发现这轴杆比寻常画作粗了近两分,
显然内藏玄机。
“确实精妙。”张毅点头赞叹。“尤其是这远山的喧染,竟有元人笔意。”他故意将话题引向技法,实则用指腹丈量着画轴直径,心中确定其与捡漏情报中的描述完全吻合。
【今日捡漏情报1:画轴玄机】
【今天下午在吴宅举行的藏品鉴赏会上,有一幅清朝山水名家张知万的《秋山闲居图》,其特制画轴内暗藏一幅明代唐寅《自书诗除夕卷》真迹,取得即可捡漏。开启画轴方法已附注。】
当吴老沉浸在讲解张知方“绵里藏针”的笔法时,张毅的馀光警见于雍正若有所思地望向这边,暗中给了他一个眼神。
“说来也巧,”张毅突然提高声调,手指轻轻抚过画轴,“我最近正在研究清代书画的装裱工艺,尤其是这种苏式裱法的特点。”
吴老眼晴一亮,授着花白胡须道:“小友果然识货!这幅画当年在姑苏:”老人话锋一转,“既然你这么喜欢,十八万让给你如何?这可比市价低了整整三成。”
张毅故作迟疑地摩着下巴,目光在画作上游移。
这时于雍已默契地插话,俯身端详片刻后朗声道:“张知万晚年的山水能有这个品相,这个价确实难得。”他转向吴老,“老吴,你这可是割爱啊。”
吴老被这番话说得眉开眼笑,张毅趁机再加一把火:“那十五万如何?就当交个学费。”话音未落,老人已经拍板:“成交!”
三人相视而笑,各怀心思。
这场掏老宅活动结束后,张毅带着刚收获的画卷和于雍一同来到了他的宅子。
于雍在避开了那尊品唐三彩后,也寻得了两样满意的藏品,分别是一件和田玉雕琢的仙人骑兽摆件与一碗清雍正年间的官釉三足洗。
佣人躬敬地为两人奉上香茗,青瓷茶盏中碧绿的茶汤氮盒着热气。
于雍轻啜一口,上好的龙井在舌尖回甘,随即放下茶盏说道:“老弟,方才那尊唐三彩之事,真是多亏你慧眼。”
他摩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想起在吴宅险些着了道,仍觉后怕,“若不是你看出那陶俑的做旧手段,我这会儿怕是已经当了冤大头。”
张毅轻轻摆手,将茶盏搁在案几上:“雍哥客气了,咱们之间何必言谢。”
他取出的刚得到的《秋山闲居图》放在红木案几上,“倒是这件东西,恐怕还有蹊跷于雍顿时倾身向前,他盯着这幅看似寻常的清代山水,突然想起前不久在这间客厅里,张毅是如何从一副清代仿作中揭露出黄公望的真迹。
张毅的指尖抚过画轴底部的接缝,那道细若发丝的痕迹在灯光下几乎不可见。
他示意佣人取来热毛币,蒸汽在画轴末端升腾时,封蜡渐渐软化。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嗒”,暗藏的机关应声而开。
一卷泛黄的纸本如流水般滑落,唐寅那狂草书写的诗句“醉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跃然纸上,墨色历经数百年依然浓烈如新,卷尾“吴门唐寅”的朱文印在灯光下艳如新研。
谁能想到,这看似平常的清代山水画轴内,竟藏看唐伯虎的亲笔诗卷一一这简直是套娃式的珍玩。
“这是-唐寅的真迹?!”一旁的于雍,见到画轴打开后居然掉落一卷纸本,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后,声音陡然拔高,又急忙压低道,“这纸本藏得如此精妙,若不是老弟你
于雍望着手中诗卷,忽然笑道:“老弟啊,你这眼力真是”他摇头感叹,“这般套中套、画中画的珍玩,寻常人就是摆在眼前也认不出啊。”
张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道:“不知这副唐寅诗卷,雍哥这边是否方便?”
“唐寅的真迹确实世所罕见,只是我这边近期拍卖档期已经排满,有老弟那对青花斗彩缠枝瓶的拍卖会,下周就要开始了,临时插队实在有些为难。若是老弟不介意多等些时日”
于雍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如果老弟真想出手的话,眼下倒是有个人,能满足老弟这般情况—”
张毅指尖轻轻摩着茶盏边缘,青瓷温润的触感让他略作沉吟。
“既然雍哥近期不便,倒也不急。”他抬眼时,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只是不知你说的这人:::”
于雍会意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名片,两指轻推至张毅面前:“这人叫丁世珍,在金玉路那方寸铺面里经营了二十馀载。的主儿。”
他指了指名片上的“聚珍斋”三字,“上月刚帮德丰李总觅得一方难得的由黄冻印章,要价这个数一一”比了个手势,“当场现金交割,分毫不差。”
“有趣。”张毅指尖轻点案几,“能在宁城客行当里立住脚跟二十年,想必有些独到之处。”
古玩客,他并不陌生。
通常而言,这是在古玩交易中,为买卖双方牵线搭桥、促成交易,并从中收取佣金或谋取其他利益的一类人,往往人脉资源丰富、专业性较强、隐蔽性较高。
“老弟有所不知,”于雍压低声音,“这丁世珍最擅长的就是快进快出‘。去年苏富比秋拍那幅流拍的八大山人册页:”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据说就是经他之手,三日内便找到了新买家。”
张毅的目光在唐寅诗卷上流连,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片刻沉吟后,他抬眼道:“既然如此,我改日登门拜访。”
按照于雍所言,这位丁世珍在宁城古玩圈子里倒是一位颇有手段和人脉的人物。他忽然想起昨日在琉璃厂捡漏的那幅沉芝寿苏绣图,若能通过这位丁先生运作,或许也能觅得识货的藏家。
和于雍品完茶后,张毅看了看腕表,起身告辞。橡木绿帕拉梅拉驶过街道,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道。
江南瓷器博物馆。
张毅站在博物馆门口,抬头望着眼前这座恢弘的仿古建筑,不禁暗暗咋舌。能将私人博物馆建得如此气派,主人的实力可见一斑。
“张先生,您好。”一位身着藏青色中山装的男子快步迎上前来,热情道,“我是闻远,家父在馆内会客室备好了明前龙井,特意嘱咐我在此恭候。”
“劳烦闻先生带路。”张毅点头道。
来到馆内二楼会客厅,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在泡茶,
这便是佟老头为他牵线的宋代均窑瓷碗意向买家,那位私人博物馆馆主闻老。
“张先生请坐。”老人抬头看向张毅道,“听说你手上有件宋代钧窑挂红瓷碗?”
张毅在黄花梨圈椅上落座,从背包中取出锦盒:“佟老说,这件器物怕是只有您能识得其中三昧。”
老人目光如电般扫过锦盒,随后戴上天白手套,指尖轻轻抚过碗沿那抹独特的“蚯蚓走泥纹”,突然轻笑一声:“有意思。确实是宋代标准的均窑瓷碗,品相上佳,只不过”
这抓痕。”
张毅便将这只瓷碗被用作猫食盆的经历讲述了出来。
老人闻言,眉头先是一皱,继而突然放声大笑。
“妙!实在是妙!”老人捧着瓷碗的手竟有些发抖,“这抓痕看似遐疵,实则暗合天趣。你可知宋代文人最讲究病梅之美?这猫爪留下的痕迹,反倒让这件钧窑多了几分野趣。”
他说着将瓷碗对准光线,碗壁上几道浅浅的抓痕在阳光下泛出奇异的光泽:“你看这痕迹走向,与窑变纹理浑然一体,倒象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的艺术创作。”
老人突然压低声音,手指仍摩着碗沿未放:“张先生,这碗我要了。价钱嘛”
他略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去年香港苏富比春拍,一件北宋钧窑天青釉小碗,釉色不及你这只挂红这般鲜活灵动,都拍出了52万。这只碗,我出55万!“话音未落,老人已挺直腰板,显出志在必得的气势。
张毅闻言,笑着道:“闻老这般诚意,我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说着,双手将锦盒轻轻推至老人面前。
“妙极!“闻老抚掌大笑,“有了这件宋代钧窑挂红瓷碗,我的钧窑展区总算有了压轴之宝。“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锦盒,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这时,一直静立一旁的闻远适时上前,从公文包中取出早已备好的艺术品买卖合同。
双方签字、转帐,整套流程行云流水。待最后一笔款项确认到帐,这场古玩交易便在宾主尽欢中圆满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