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一眼杀人！
不夜天城，五月初十，小雨。
全城三天前就开始戒严，除了军队外无人能进出。
上至高官豪族下至黎民百姓，所有人都缩在家里，城里安静得似乎只有盔甲碰撞和马蹄践踏青砖的声音。
没有齐国人是傻子，应乐的十年统治，早已将迟钝的、没眼色的、不信邪的物种人为灭绝了。隐世近百年的齐国三大天出现在不夜天城，百保近卫象疯子一样屠戮周近县城，即便是不夜天城的乞丐，也知道要变天了。
但知道又能如何？人家就没掩饰过，光明正大封锁城市，将一座居住百万人口的主城变成她的牢笼。
你想怎么样？
你能怎么样？
或许有人会觉得既然应乐这么坏，为何不离开不夜天城？因为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应乐平时再坏，也只是针对世家豪族，平民在不夜天城至少有满天神佛保佑免受伤害，但到了外面，连个地痞流氓衙差丘八都能令普通人钱也没命也没。
但随手赋予的安宁，也能随手收回去。
不知何时，不夜天城上空吹起了腥风，聚起了血气。不夜天居民抬起头，看见天空漂浮着一道道血气，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的味道，许多人都意识到不对，濡湿毛巾捂住口鼻试图隔绝腥风血气的渗透，但四名筑基真人花费四天四夜才布下的大阵，又岂是凡人所能抵挡？
血气浪潮席卷城池，小孩无声，老人断气，男子倒下，妇女瘫痪，就连信使都无法抵挡，他们感受是最深的，能清淅体会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寸一寸冷下来，仿佛血气穿过身体的时候，也带走了他们的气血。
应乐站在皇宫的法坛，这里能够越过宫墙俯瞰全城，她能清淅看见满天血气汇聚于此，【万众心】、【亿万生灵肃杀之阵】以及她的【千血羽流道基】组合成一个前所未有的杀招，将不夜天城周近所有局域都变成了她的屠宰场。
她看着血气吹过人们，看着人们挣扎着逃离房屋，看着人们像稻杆一样倒在院子里。
紧接着他们的尸体会生成新的血气，血气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直至将所有人都化为她的资粮。
每个院子都是一个戏台，每个戏台都上演着不同的悲欢离合。
有的戏台上，是成年的儿子将年迈的老母亲放在车上，即便自己没有力气也不肯放弃亲人。当他倒在地上，早已气若游丝的老母亲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压在儿子身上，试图阻挡血气的侵蚀。
有的戏台上，是母亲抱着年幼的孩子们，低声哼唱着摇篮曲，在母爱的庇护下安静地闭上眼睛。家庭里的丈夫和父亲不知道在哪，或许被拦在城门之外，早已化为血气的一部分。
最令应乐惊讶的，是那些大家族的戏台，她本以为豪门里人人利欲熏心，必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但她却看见身为信使的老爷点起火焰试图抵抗血气，看见主仆们相互依靠，看见正妻和偏房姨娘紧紧牵着彼此的手。这个家族可是出了名的争吵不断，妻妾们为了争夺老爷的宠爱互相敌视，现在看来她们早已接受彼此是一家人。
应乐很喜欢看戏，她也养过几个戏班子，但没有一场戏能比现在的不夜天更令她动容。戏子练习千万遍才能感动观众，他们只需要一滴泪就能做到。
她抬起手，轻纱罗裳沿着肌肤滑落，露出白瓷般的手臂。她拖着素白色的裙摆，赤足踩在法坛上，一边舞一边唱：
“寒砧捣夜，孤枕泪残。”
“灯花剪又昏，锦书怎堪传？”
“离恨总无字也，是烛心成泪，罗衾难暖。”
“更漏声声慢，忆当年，春山眉画，笑语阑珊。””天涯望不断，千帆皆不是，斜阳空倚栏。”
“白首待君还，人间万里月，独照旧栏杆。”
这是一首妻子思念丈夫的词，穿着素白衣裳的应乐仿佛是未亡人，唱出哀歌般的绝望，她眼角滑落了一滴泪，嘴角却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甚至有点恶心，但还是忍不住有点羡慕他们，至少他们还有可以思念的人，还有可以保护的人，可她还有什么呢？
她亲手杀了绝大多数亲友，唯一的弟弟也为了她的道途倒在了聚魔之地，而最后的亲人或许正要过来杀她。
歌声飞空而去，融化在浙浙沥沥的雨幕里。应乐最后一点暖意似乎也飞空而去，被雨水冲刷殆尽。
“陛下。”
法坛门口进来一名白发老将军，正是齐国三大天之一段孝先，“老臣已经准备好了，但真的要今天开始吗？再多等几天的话——”
“既然已经准备妥当，何必瞻前顾后？”应乐面无表情地侧过头，“就是此时，就是此地。”
往前两天，是应乐的诞辰万寿节，再往后七天，是神武帝的诞辰长春节，但应乐并不会为了迎合节日而改变自己的计划。
所有人，都该为她的一时兴起让步。
“遵旨。”段孝先跪下说道：“老臣，祝陛下——得偿所愿。”
“谢谢，这是我这么多年听过最真诚的祝福了。”应乐抬头望天：“那么—”
“午时已到。”
应乐张开双手，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她的脚下浮现出一朵巨大的含苞白莲，倾刻间整个法坛都已经被白莲占据，将应乐也包裹在内。
满天血气在这一刻如同乳燕归巢，随着血气的滋润，白莲一点一点绽放，一点一点染红，当极尽妖艳的血莲彻底绽放，莲花里面的女帝也披上了倾尽众生血染红的帝裳。
应乐抬起头，呼吸间居然喷吐出血气，眼中的天空朝她落了下来，全身轻飘飘的能自由飞翔到任何地方，她感觉现在的自己简直是无所不能！
就在刚才一瞬间，她的道基从最孱弱的初期，一瞬间提升到四转大圆满，再融合两件水火信物就能踏入五转境界！
亿万众生为祭，百万神魔亦屠，这就是千血羽流道基的神妙之处，无边的杀戮就是她羽化登仙的阶梯！
道基大圆满同时也将【万众心】提升到极致，应乐的感知随着八百百保近卫的扩散到不夜天全城，现在整座城的情况对她而言如同掌上观纹，任何风吹草动都避不开她的注视！
应乐猛地睁开眼睛，看向皇宫太极门前，寡淡厌世的脸上泛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惊喜，就象少女在生日收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礼物。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应乐欢快地笑，笑得眼角都流眼泪了：“这可是我的最后一场戏，你怎么可以不来？除了你以外，又有谁有资格跟我唱对手戏呢？这十年来我就只剩你了，你也只剩我了，来吧，为我们这场无法摆脱的孽缘画上完满的句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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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门前，雨幕里忽然出现四个人影。
戴着白狐的应如是似有所觉，抬头望向远处高耸的法坛，但只看到琉璃组成的结界，在灰白色的雨幕下折射出猩红的光。
“应乐应该就在里面。”她虽然用推测的句式，但语气却非常笃定。她转头望了一眼后方的玄武大街，虽然今天下雨，但这条街向来繁华，大中午理应人流如织，而现在—
她只能看见几个倒在路边的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遮天蔽日的血气，近乎死寂的不夜天城，倒在路边的人，以及这些天百保近卫的滥杀，她虽然不愿细想，但脑海里却无法抑制地冒出可怕的念头。
“走吧。”戴着狗头面具的宴青说道：“不管应乐在谋划什么，我们都会终止她的一切。”
无论是暴政，还是生命！
药师愿走到太极门前，转动龙蛇七杀随意一扫，第一下将巍峨沉重的宫门打得变形，第二下彻底将宫门打穿击飞！
镀金的精钢宫门砸落到宫道的青砖上馀势未尽，一路滑行，直到被一双铁靴踩住才停下来。只见宫道里从地面到墙上都站着军士，而踩住宫门的更是一名三转统领，气血旺盛到连雨水落到他身上都会迅速蒸发，他浑身笼罩在雾气之中，如同天人！
只有上百气血运转时才会出现这种异象，这绝对是一名吸收了天罡的三转大圆满信使！
“狗狼狐蛇？你们这群蟊贼居然敢闯入皇宫！谁给你们的勇气？盗贼之家吗？”三转统领狞笑道：“我正愁没有功劳献给大将军和皇帝！”
“记住了，抓住你们的是酒家侯骨和！”
“我会记住你的，侯骨和。”宴青态度极好，“三转大圆满信使，正适合初步测试下——”
“我的器量。”
宴青的狗头面具经过改造，鼻梁以上部分全都裁切了，几乎相当于一个狗嘴面具。虽然看起来比以前帅，但更多是为了不挡住宴青的额头，准确点说，是不挡住他的“重明瞳”！
额头的火纹眼睛泛起光亮，如同神灵注视凡人！
【瞳中火】！
火焰点燃了三转统领的眼球，就在侯骨和忍着痛试图做些什么时候，他忽然全身被烛泪火燃成了白灰，从盔甲到信物，从骨头到血肉，连一点尸骸都没能留下来！
仅仅只是一击，甚至没有直接接触，三转大圆满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