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压在城市上空，派出所的白炽灯透着冰冷的光，硬生生将这漫漫长夜熬到了尽头。
直到夜里1点左右，值班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壮汉丁为民揉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走了出来，惺忪的睡意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冲得一干二净，嘴巴微张，瞳孔骤然收缩，直接震惊在原地。
只见刘波依旧稳稳地扎着马步，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弯曲呈九十度，脊背挺得笔直如松，双手自然垂在身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面色平和得仿佛只是在庭院中静坐，而非在冰冷的派出所走廊里被铐了数小时。
从被抓过来到现在，整整四个小时过去了。
刘波和旁边的小黄毛简直是云泥之别。那小黄毛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原本嚣张的气焰早已消失殆尽。他半蹲着身子，双手被手铐铐在身前，胳膊微微颤抖，显然已经支撑不住。
听到有人出来的动静，他猛地睁开布满红丝的眼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踉跄着站起来，弓着腰，双手不停地向丁为民作揖，声音带着哭腔求饶：“警官，您就放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偷了，求您高抬贵手！”
丁为民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绕过小黄毛，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到刘波旁边。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刘波自然早已听到脚步声，但他依旧闭着眼，不为所动。
“小子，有点能耐。”丁为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欣赏，“赵大宝、张云涛，这两位竟然都特意给我打来了电话。”
刘波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是淡淡道：“不过是跑江湖混口饭吃罢了。”
“要是换做普通人，不管是赵大宝还是张云涛来电话，我肯定立刻就把你放了。”丁为民话锋一转，面色多了几分凝重，“但你可知道，你这次打的人是谁？”说实话，他现在心里着实有些为难。
说着，他走上前，拿出钥匙“咔哒”一声，解开了刘波手上的手铐。冰凉的金属脱离手腕，刘波活动了一下手指，手腕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红痕。
不管怎么说，有那两通电话在，没必要太过为难眼前这小子。而且看他这模样，一身功夫扎实得很，这样的关押方式，压根难不倒他。
“一般情况下，交一千块钱保证金就能走了。”丁为民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但这次王大少是铁了心要你付出点代价，最少也得在里面待三天。”
刘波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了王大少的耳光，还当着他心仪女人的面落了他的面子。那家伙心胸狭隘，若是有机会，怕是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看来这个王大少，是铁了心要出气啊。”刘波语气平静地说道。
“那不然呢？”丁为民丢过去一支烟，刘波抬手接住。
这几个小时里，丁为民早已把面前这少年郎的身份摸得一清二楚。
年纪轻轻，竟然是三里街那边刚冒出来的大哥，最近干了不少惊动道上的事情。
他把刘波关起来还不到三个小时，刘波的小弟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凭着监控一路追查，很快就找到了他这里。
这手段和效率，着实不简单。
之后又有张云涛和赵大宝的电话说情。
换做平时，他肯定顺水推舟卖个人情，捞点好处就放人。
可这次，王大少之前也打了电话，说人抓到了一定要好好教育，关几天出出气。
可眼前这小子也不是好惹的，出手狠辣，又有功夫在身，真要是惹毛了，倒霉的指不定是他自己。丁为民思来想去，总得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要想出去，光靠现在这样可不行。”丁为民的意思很明确，他不想得罪任何一方，刘波要想走，得找更有分量的人出面。
刘波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犯愁。关几天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以他的本事，在里面也吃不了亏，但能不进去，自然还是尽量不进去。傻子才愿意蹲号子。
还好他平时要么按时回去睡觉，就算不回去，也会给瘦猴他们打个电话。
今天这个点还没回去，瘦猴他们肯定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正在想办法找他。
看来，张云涛和赵大宝的分量还是不够。王建国的老子是张云涛的顶头上司，张云涛能站出来说句话，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刘波不想蹲这几天，那就只能找更有分量的人。他沉吟片刻，抬头看向丁为民：“那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吗？”
“进去吧，你的东西都在里面，手机也在。”丁为民指了指旁边一间审讯室，门上的玻璃窗蒙着一层薄雾。
“嗯，谢了。”刘波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审讯室。
拿到手机，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犹豫了好几秒，最终还是翻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吴梦梦。
电话接通的瞬间，一道带着几分慵懒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怎么了？”
“这么晚打电话，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吴梦梦的声音渐渐清醒了些，带着一丝关切。
“嗯。”刘波有些不好意思，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开口，他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小姨，我……我被蜀山区的派出所抓进来了。”
随后，刘波快速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洁明了地跟吴梦梦说了一遍，从和王大少起冲突，到动手打人，再到被带到派出所，条理清晰。
听完刘波的讲述，吴梦梦那边仅仅停顿了三四秒，便传来沉稳的声音：“王国庆这老家伙不简单，但他应该不至于为了他儿子这点小事，跟你闹得太难看。行了，我知道了，你再等一会儿。”
“好，麻烦小姨了。”刘波说完，挂断了电话，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丁为民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抽着烟，看到他出来，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刘波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目光扫过不远处依旧虚弱不堪的小黄毛，刘波随口问道：“这小黄毛犯了啥事？”
“偷东西被人当场抓了现行。”丁为民吸了口烟，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关起来就行了，干嘛把他放在这里？”刘波有些不解。
丁为民弹了弹烟灰，解释道：“这帮烂仔最近猖狂得很，周边好几家住户和商铺都被他们偷了。这小子是他们团伙的核心人物之一，我们本来指望他能供出一些同伙，谁想到这家伙还挺讲义气，嘴硬得很，到现在一个字都不肯说。”
“保他出去要多少保证金？”刘波直截了当问道。
“你小子，自己现在都还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倒先想着帮别人了。”丁为民被他逗乐了，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就说要多少吧。”刘波没有接话，继续追问。
“一般这种烂仔，两千块保证金就够了，但这小子不一样，得一万。”丁为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