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亦宁把最后一块阴影布料塞进背包时。
窗外的麻雀突然炸群般飞起。
她探头往下看。
训练场边缘的公告栏前围了好多人。
彩色的投影屏幕上。
正循环播放着联赛第一轮的精彩瞬间。
她开启影域的画面被放慢了十倍。
黑色雾气漫过草地的轨迹。
像极了某种生物的爪痕。
「听说了吗？
楼下传来路过学生的议论声。
「就是那个f级影子裁缝。
「能召唤出黑色的军队！
「假的吧？生活职业怎么可能召唤军队？
「真的！我同学在现场亲眼看见了！
「说是像从影子里爬出来的士兵。
「手里还拿着长矛呢！
洛亦宁默默拉上窗帘。
转身时差点撞到门框。
小黑从她的影子里钻出来。
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肘。
碧绿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没事。
洛亦宁揉了揉它的耳朵。
指尖能摸到小黑皮毛下。
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
经过昨晚的能量冲击。
小黑似乎又长大了些。
「只是些流言而已。
她拿起桌上的面包咬了一口。
牛奶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
却压不住心底的烦躁。
那些画面怎么会被拍下来？
当时的影域明明屏蔽了所有探测魔法。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苏沐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亦宁，你醒了吗？
「该去上理论课了。
洛亦宁赶紧把水晶钥匙藏进衣领。
钥匙的棱角硌着锁骨。
带来一丝冰凉的清醒。
「来了。
她打开门。
苏沐雨穿着崭新的祭司袍。
胸前的a级徽章在晨光里闪闪发亮。
「你脸色不太好。
苏沐雨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没睡好吗？
「做了个噩梦而已。
洛亦宁侧身让她进来。
目光落在她发间别着的银色发饰上。
是圣光教堂特有的样式。
「新做的？
「嗯！
苏沐雨开心地转了个圈。
「用上次任务奖励的圣光水晶做的。
「据说能净化低级暗影能量。
她突然压低声音。
「别放在心上。
洛亦宁正在系鞋带的手指顿了顿。
「传言？什么传言？
苏沐雨眨了眨眼。
「你没听说？
「现在全校都在说。
「你在联赛里召唤了暗影生物。
「还有人说你其实是隐藏的战斗系。
「故意装成生活职业骗分呢。
洛亦宁的鞋带系成了死结。
她盯着那个扭成一团的结。
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要是战斗系。
「还会被赵天宇追着打吗？
苏沐雨被逗笑了。
「也是哦。
「不过亦宁。
她的表情又认真起来。
「系里的王教授让我转告你。
「下课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说是关于影子裁缝的职业评估。
洛亦宁的心轻轻一跳。
王教授是学院的资深理论导师。
专精古代职业体系研究。
平时很少单独召见学生。
「知道了。
她不动声色地解开死结。
重新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可能是上次交的阴影布料报告。
「出什么问题了吧。
理论课的教室在教学楼三楼。
洛亦宁和苏沐雨刚走到楼梯口。
就感觉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
有好奇。
有探究。
还有几道毫不掩饰的敌意。
「看，就是她。
「f级影子裁缝洛亦宁。
「真的能召唤军队？看起来很普通啊。
「说不定是用了什么特殊道具。
「我表哥在装备部工作。
「说从没见过能召唤军队的辅助道具。
洛亦宁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指尖的影线悄悄缠上苏沐雨的影子。
小黑在她的影子里不安地扭动。
洛亦宁轻轻踩了踩地面。
用脚尖给了它一个安抚的信号。
「别理他们。
苏沐雨握紧她的手。
「一群只会道听途说的家伙。
教室里的议论声更明显了。
洛亦宁刚坐下。
后排就传来一声嗤笑。
「某些人真是走了狗屎运。
「靠着旁门左道赢了比赛。
「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洛亦宁回头看了一眼。
是同班的张超。
一个b级雷系法师。
平时就喜欢仗着家族势力欺负人。
「有时间说闲话。
洛亦宁的目光落在他摊开的课本上。
「不如多看看第三章。
「雷系魔法与阴影能量的对冲公式。
「上次模拟考你好像只拿了三十分。
张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
他气得说不出话。
周围的同学却哄笑起来。
「张超，人家说的是事实啊。
「就是，自己学不好还怪别人。
洛亦宁没再理他。
翻开自己的笔记本。
上面画着昨晚水晶投影里的镰刀骑士。
她正想用影线勾勒出铠甲的细节。
讲台上传来轻敲黑板的声音。
王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最后定格在洛亦宁身上。
「今天我们来讲古代特殊职业体系。
他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
「据《天启职业录》记载。
「在转职体系尚未标准化的年代。
「曾出现过能操控影子的特殊职业。
「他们被称为影语者。
洛亦宁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王教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半秒。
「影语者能将影子具象化。
「制成武器、铠甲。
「甚至召唤出影子组成的军队。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
「教授，真的有这种职业吗？
「是不是和现在的影子裁缝有关联？
王教授微微一笑。
「影子裁缝确实继承了部分影语者的能力。
「但只是皮毛。
「真正的影语者。
「据说能掀起覆盖千里的影域。
「让白昼变成永夜。
他拿起粉笔。
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复杂的图腾。
「这是影语者的标志性印记。
「有没有同学认识？
洛亦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黑板上的图腾。
和她在矿洞、水晶钥匙上看到的影魂图腾。
几乎一模一样！
教室里鸦雀无声。
没人能认出这个古老的图腾。
王教授的目光再次投向洛亦宁。
「洛亦宁同学。
他突然点名。
「你是影子裁缝。
「对阴影能量比较敏感。
「你觉得这个图腾。
「像什么？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张超更是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洛亦宁放下笔。
手指在桌下轻轻摩挲着。
小黑传来的情绪很紧张。
【永夜系统：检测到强烈的能量共鸣】
【黑板上的图腾蕴含微弱的影魂能量】
洛亦宁深吸一口气。
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
「教授。
她的声音很平静。
「有点像我上次缝合失败的阴影布料。
「边缘起皱的样子。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王教授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也笑了。
「很有趣的比喻。
「看来影子裁缝的职业体验。
「确实能带来不一样的视角。
他没有再追问。
擦掉黑板上的图腾。
继续讲解其他古代职业。
洛亦宁却没再听进去。
她能感觉到。
王教授刚才的提问。
绝对不是偶然。
他知道些什么。
或许。
他也认识影魂图腾。
下课铃声响起时。
洛亦宁的手心全是冷汗。
她收拾好东西。
对苏沐雨笑了笑。
「我去去就回。
「如果太晚了。
「帮我把下午的实战课笔记抄一份。
苏沐雨点点头。
「放心去吧。
「王教授人很好的。
「不会为难你的。
洛亦宁朝着办公室走去。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
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的影子里。
小黑正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洛亦宁知道。
真正的试探。
现在才开始。
王教授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
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淡淡的墨香。
洛亦宁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王教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洛亦宁推开门。
看到王教授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
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古籍。
书页上的文字她一个也不认识。
却莫名觉得很熟悉。
「洛亦宁同学。
王教授抬起头。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坐。
洛亦宁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双手放在膝盖上。
保持着标准的学生坐姿。
「教授。
她主动开口。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教授放下古籍。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听说你在联赛里。
「表现很出色。
「用影子裁缝的能力。
「帮队友修复了不少装备。
他顿了顿。
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召唤出了影子组成的护卫？
洛亦宁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蜷缩。
指甲掐进掌心的力度。
刚好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教授您说笑了。
她抬起头时。
脸上已经挂着恰到好处的茫然。
「哪有什么影子护卫。
「就是用影子裁缝的特殊手法。
「制作了几个会动的阴影傀儡。
「用来吓唬对手而已。
王教授推了推眼镜。
镜片反射的阳光刚好遮住他的眼神。
「哦？阴影傀儡？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放大镜。
慢悠悠地擦拭着。
「能让物体自主活动的阴影傀儡。
「至少需要b级以上的缝纫术吧。
「运气好而已。
洛亦宁适时低下头。
声音里带上点不好意思的腼腆。
「那天刚好月圆。
「阴影能量比平时活跃。
「缝合的时候不小心注入了过量影能。
「才会出现那种奇怪的效果。
「不信您看。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团阴影布料。
指尖灵巧地翻飞。
很快缝合出一个巴掌大的影子兔子。
兔子在桌面上蹦跶了两下。
就瘫软成一团黑雾。
「您看。
洛亦宁摊开手。
「平时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王教授的目光在兔子残骸上停留片刻。
突然笑了。
「有意思。
「看来影子裁缝这门职业。
「还有很多未知的潜力啊。
他放下放大镜。
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封面泛黄的书。
「这本《古代阴影编织技法》。
「你拿去看看吧。
「或许能给你一些启发。
洛亦宁接过书时。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教授的手指。
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指尖传来。
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带着古老而温和的气息。
【永夜系统：检测到纯净的精神力探察】
【未发现敌意，是否允许接入？
洛亦宁心里一动。
「允许。
暖流顺着手臂蔓延到心脏位置。
又像潮水般退去。
王教授的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这本书里记载了一些。
「已经失传的阴影处理手法。
「对你提升职业等级应该有帮助。
「不过要注意。
他突然加重语气。
「第三章的血纹缝合术。
「需要用到特殊的能量媒介。
「没有导师指导不要轻易尝试。
洛亦宁点点头。
把书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
「谢谢教授。
「我会小心的。
「嗯。
王教授挥挥手。
「回去吧。
「下午的实战课别迟到了。
「是。
洛亦宁起身鞠躬。
转身离开时。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
教授办公桌上的古籍。
摊开的页面上。
画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正高举着一把镰刀。
站在影魂图腾前。
走出办公楼。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洛亦宁眯起眼睛。
摸了摸背包里的书。
封面的温度比周围空气高了些。
像揣着个小小的暖炉。
小黑从她的影子里探出头。
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脚踝。
【永夜系统：检测到书籍内蕴含微弱的影魂能量】
【是否吸收？
「暂时不用。
洛亦宁在心里回复。
她能感觉到。
这本书绝对不简单。
王教授把它给自己。
到底是好意。
还是另一种试探？
「亦宁！
苏沐雨的声音从操场方向传来。
她正站在实战课的集合点。
朝洛亦宁挥手。
「你可算来了。
「张教练刚才还问起你呢。
洛亦宁加快脚步走过去。
「遇到点事耽搁了。
「张教练没说什么吧？
「没有。
苏沐雨摇摇头。
「就是让我们先做热身运动。
「对了。
她压低声音凑近洛亦宁耳边。
「刚才看到王教授办公室的灯亮着。
「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
洛亦宁笑了笑。
「还送了我一本很珍贵的古籍。
「说是对我的职业提升有帮助。
苏沐雨眼睛一亮。
「王教授对你也太好了吧！
「那本古籍肯定很厉害！
「回头借我看看呗？
「当然可以。
洛亦宁点点头。
目光却落在操场边缘的公告栏。
那里的投影屏幕上。
她开启影域的画面还在循环播放。
只是不知何时。
画面角落多了一个小小的图标。
是学院特殊事务部的徽章。
「全体都有！
张教练的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今天实战课进行二对二分组对抗。
「自由组队！
「十分钟后开始！
学员们立刻散开组队。
王鹏第一个冲过来。
「亦宁妹子！苏沐雨！
「跟我和队长一组呗！
「保证让你们躺赢！
林浩无奈地摇摇头。
「别听他吹牛。
「不过有我们在。
「至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李娜也走了过来。
左肩的铠甲已经修复如初。
「我的状态很好。
「可以参加对抗。
洛亦宁看着眼前熟悉的队友。
心里的不安消散了不少。
「好啊。
她笑着说道。
「不过这次。
「我可能要多麻烦你们保护了。
「昨晚没睡好。
「感觉影能有点紊乱。
王鹏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交给我吧！
「有我王鹏在。
「绝对没人能伤到你一根头发！
苏沐雨也点点头。
「我会时刻注意你的状态。
「一旦不对劲就立刻中止比赛。
林浩说道：「我们的战术以防御为主。
「不求胜利。
「只求熟悉新的配合。
洛亦宁心里暖暖的。
她知道。
队友们是在担心她。
担心她被那些流言蜚语影响。
「谢谢你们。
她轻声说道。
「不过别太小看我。
「就算影能紊乱。
「修修装备还是没问题的。
张教练吹响了哨子。
「各就各位！
「第一组对抗开始！
洛亦宁跟着队友走上赛场。
对手是一组二男一女的组合。
队长是a级战士张强。
以力量大、速度快闻名。
看到洛亦宁。
张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
「没想到竟然能和大名鼎鼎的。
「影子军团召唤者一组。
「等下可别吓得哭鼻子啊。
王鹏立刻怒了。
「你什么意思？
「想打架不成？
张强冷笑一声。
「对抗赛上。
「有的是机会切磋。
「希望你的队友。
「别像个花瓶一样只会躲在后面。
洛亦宁没有理会他的挑衅。
只是默默地检查着队友的装备。
指尖的影线悄悄游走。
在林浩的盾牌内侧。
缝合出一层薄薄的阴影防护。
「比赛开始！
张教练的声音落下。
张强就像一头蛮牛。
带着呼啸的风声冲了过来。
目标直指洛亦宁。
「休想伤她！
王鹏怒吼一声。
战斧带着圣光迎了上去。
「铛！
两件武器碰撞在一起。
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王鹏被震得后退三步。
张强却纹丝不动。
「力气不错。
张强活动了一下手腕。
「可惜还是差了点。
他突然一个侧身。
避开林浩的长剑。
拳头带着破风声响。
砸向洛亦宁。
洛亦宁早有准备。
影线瞬间缠绕上张强的影子。
张强的动作明显一滞。
就是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李娜的箭矢到了。
精准地射在张强的铠甲缝隙处。
「滋啦！
箭矢上的电流让张强浑身一颤。
「可恶！
他怒吼一声。
挣脱影缚术的限制。
再次冲向洛亦宁。
「亦宁小心！
苏沐雨释放出圣光护盾。
挡在洛亦宁身前。
张强的拳头砸在护盾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护盾剧烈摇晃。
却没有破碎。
「有点意思。
张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个圣光祭司的实力不错。
「可惜啊。
他突然一个后空翻。
躲开王鹏的战斧。
同时对身后的队友喊道。
「动手！
隐藏在暗处的法师。
突然释放出成片的火球。
目标不是洛亦宁。
而是苏沐雨！
「沐雨！
洛亦宁瞳孔骤缩。
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
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苏沐雨身前。
就在火球即将命中的瞬间。
洛亦宁身上突然爆发出黑色的雾气。
形成一个巨大的影子护盾。
火球撞在护盾上。
瞬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洛亦宁自己。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影子护盾。
又看了看脚下躁动的影子。
心里明白。
是小黑自作主张。
保护了她。
张强的脸色。
变得无比难看。
「果然是隐藏了实力！
「f级生活职业？
「我看是s级隐藏职业还差不多！
洛亦宁没有解释。
只是默默地收回影子护盾。
她知道。
经过这次对抗赛。
关于她的流言。
只会越来越多。
但她并不后悔。
保护队友。
是她作为辅助的职责。
无论用什么方式。
张教练吹响了暂停哨。
「第一组对抗结束！
「08队胜！
没有人反对这个结果。
张强狠狠地瞪了洛亦宁一眼。
转身离开了赛场。
洛亦宁看着他的背影。
又看了看周围。
那些或好奇、或嫉妒、或警惕的目光。
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
想要低调。
已经很难了。
小黑从她的影子里钻出来。
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像是在安慰她。
洛亦宁摸了摸小黑的头。
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没关系。
她轻声说道。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
「我们走一步看一步。
「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夕阳西下。
实战课结束了。
洛亦宁和队友们一起离开操场。
身后的议论声。
还在继续。
但洛亦宁已经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