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是的。”路明非点头，“我调用了学院的电子图书馆，从里面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记载。玛雅人创制了太阳历，认为世界的历史是有限的，用不着无限循环，就象您说的，太阳历有五个，前四个太阳纪都有发达的文明，但都以毁灭终结，马特拉克堤利毁于洪水，伊厄科特尔毁于风蛇，奎雅维洛毁于火雨，宗德里里克毁于地变。”
“地风，冥冥中映射着四大君主的权能。”昂热说。
“是啊，所以才会觉得很有意思，每一次灾变后都有古文明被保存下来，而这些文明会负责开启新的太阳纪，按照玛雅人的说法，我们现在就身处于第五个太阳纪，也就是说，当这个太阳纪过去后，什么都没有了，是零、是空，是一切的毁灭。“路明非抬头看金字塔塔顶，“玛雅人认为无论是人还是龙，都活不过这个终点。“
“校长，我在青铜城的时候，曾经去过诺顿的书房。”路明非回头看昂热的眼睛，“龙族的历史和我们目前为止发现的龙族史书没有很大的区别，被称为龙皇的黑色皇帝的确死于诸王的反叛，他们将黑皇挫骨扬灰也没能真正的杀死他，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都惴惴不安的恐惧着皇的归来。”
“黑王的重生，意味着世界的毁灭。看来这个观点无论是龙族还是混血种都是共通的。”昂热思索了刻，“这和玛雅人预言中的第五个太阳历的终焉不谋而合。”
“我有一种模糊的感觉，龙王复苏的目的并非是纯粹的想要毁灭人类，他们憎恨人类的原因不是所谓的仇恨。他们只是认为人类是绊脚石，而且是很有威胁性的高智慧绊脚石，所以才会优先处理。”路明非想了想，继续说：
“如果顺着这个感觉继续下去，那么可以人类与龙族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且这条绳子很细，是不容许人类和龙族共同同行的，所以那些龙族的每一次前进都会给人类带来巨大的灾难，我们不得不除掉他们来保证自己的安全，把他们的尸体推下深渊，而要满足这个行为，我们就必须强大起来强大到把所有龙王推下深渊，能够在绳索的终点迎接最后的考验。”
“尼德霍格。”昂热心有灵犀的替路明非说出了那个名字。
“古玛雅文明在公元八世纪就衰落了，随着国家的分裂，祭司们纷纷失去传承，没等到西班牙人来，他们就已经把古代历法和所有神秘主义的知识都丢光了。”
昂热摊摊手，“但这不代表古玛雅人的预言不可靠，因为可以说，历史上所有的预言书都不是人类写下的——人类只是传述者。“
“龙族？”
昂热点点头，“这是龙族留下的东西。在龙族的世界观里世界是一条单程的火车，世界毁灭是必然的终点。北欧神话是受龙族文明影响最严重的神话，还记得北欧神话的终点是什么吗？”
“诸神黄昏。”路明非轻声说，“龙族预言了自己的灭亡。”
“是的，龙族认为毁灭是世界必然的终点。北欧神话受龙族文化影响最深，记述它的诗们并不描述“轮回’或者天堂’这种让憧憬的未来，是直接描述“死亡’。”
“诸神的黄昏是注定的复灭之日，巨人们和亡灵们将反攻神的领地，因此主神奥丁兴建“英灵殿’，命令女武神瓦尔基丽把勇敢武士的灵魂都引到那里，他们日复一日地训练武技、饮酒、互相搏斗、死而复生，预备在末日来临时踏上战场。”
“但即使这样也无法改变结果，神话清淅地记载了诸神的结局，谁会被谁杀死，连奥丁自己也不例外。北欧神话的发展是单向的，不会周而复始，也没有支线，就象是命运三女神织机上纺出的丝线，笔直向前，一路通向—死亡！“
“这就是龙族的世界观，每个龙王都已经预知自己的结局，但是他们依然不断地茧化和苏醒，试图反抗。”
“听起来真悲哀。”路明非说。
“这也是我们的世界观。”
“那么我们就和龙族有同一个敌人，为什么没有因此成为盟友呢？”路明非低声问。
“那就是历史的未解之谜了。”昂热笑了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这或许对你最近的思考也有帮助。“
“什么？”路明非好奇。
“人类与龙族的抗争历史延绵数千年，在这几千年里有着一个可以观察到的规律，那就是对人类抱有极端恶意的永远是血统高贵的存在，例如次代种、初代君王，根据历史规律，我发现那些伟大存在们在复活后都有着一个相似的行动轨迹，他们积累力量，然后掀起毁灭人类的计划。”昂热说：
“既然提到了高贵血统，那么必然也少不了对三代种、四代种的行动轨迹研究，甚至我们一度挖掘到了五代种、六代种的行动轨迹。那些血统越低的龙裔，对人类的恶意就会越少，甚至于会主动添加人类社会，模仿人类的情感与人类共存。”
路明非一瞬间想起了老唐，但老唐这个例子似乎不太恰当，更合适的例子，是所罗门圣殿会的“骑士”
“你也想到了。”昂热扭头看路明非说，“没错，我们找到了所罗门圣殿会的总部，从中挖掘到人龙共存过的秘史，而且还是以三代种视角书写的历史。时隔许多年，人与龙之间是否存在感情这个议题被重新摆在了混种面前。”
“但人类对龙族的仇恨有迹可循，可龙族对人类的愤怒从何而来？三代种血统之下都存在过与人类共存的历史。我翻阅了所有冰海残卷，各种历史记录上都不曾记载过有过那么一场席卷全世界的，人类与龙族的大型战争。“昂热低声说。
“我只能认为那些龙王优先毁灭人类独自面对诸神黄昏是有理由的，而且这个理由牵扯到了黑王陨落与复苏的秘密，甚至涉及到了龙族命运的真相！”
许久的沉默，路明非和昂热重新走回透明的办公室里，在重又被托举着横移的时候，路明非听见昂热说：
“明非，我始终都认为你是人类，尽管我的教育并不成功，给你的青春带来了很大的苦恼，但你现在仍旧愿意站在我身边，所以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
路明非抬头看向昂热淡然的侧脸有些意外。
老家伙继续缓缓地对他说，“明非，混血种为什么是人类？不是因为混血种人模人样，而是因为混血种站在人类的立场，从人类的角度出发思考问题，在人与人的联系中长大成人。我们都本能的厌恶混血种是新时代的龙族那种说法，所以我们才是人类。“
路明非微微侧首。
“你记得么，我跟你说过我的朋友梅涅克。”昂热轻声说，“我们最初在一起创立狮心会的时候，他经常和我喝酒，然后有一天我突然问他，混血种为什么是人类，不是龙族，我们体内不也流淌着龙族的基因吗？是个很叛逆的问题，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很好，所以才开口问他这么离经叛道的问题。”
“听到我的问题后，梅涅克握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让我感受他的心跳声，他说这就是混血种是人类的原因，“当你把手按在我的胸膛上时，内心升起的不是嗜血的冲动，而是赞叹生命如此美好如此热烈的感叹。，他这么对我说。”昂热同样握住了路明非的手，“无论体内流淌着的是什么，但只要我们的心脏会为同样的晚霞震颤，会在看到女孩漂亮小腿的时候发出赞叹，会在暴雨倾盆的时候把伞倾斜向哭泣的孩子，我们就是人类。”
“所以明非，在我看来只要出发点和目的没有出现原则上的相悖，那么你所做的一切仍旧是站在人类立场上的，我始终相信你明非，你的目的永远都是毫不偏移的，尽管过程曲折反复，但最后总会殊途同归。”昂热仰头看着人造光源点亮的天空，“当我知道你没有放走那条三代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立场从未改变，所以在我看来校董会用来评击你的理由根本就是针对我校长一职的由头，而校董会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话柄，一个在谈判桌上能狠狠敲炸我的借口。”昂热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只是一个吗？”路明非有些抱歉的看着昂热，“如果他们真的拿我开涮，校长你确认顶得住？”
“恩，确实顶不住。”昂热点头坦然承认。
路明非脸一苦。
“但明非你要知道，校长我背后从来不是空无！”
“如果校长你是指你的粉丝团热队的话，我觉得她们不一定能帮上忙。”路明非说。
“他们只是我背后的一部分力量。放轻松一点孩子，这一次的局势确实对我们不利但还没到弃子认负的地步，校董会里没有蠢人，他们很清楚你现在是秘党的门面，不可能真正的放弃你。”
“所以你想说你背后还有寻路会？”
“不，我想说我们的背后还有副校长他们。”
“客观来讲，我认为副校长的作用不如热队和寻路会。”路明非干咳了两声。
“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你被开除，然后校董会大慈大悲的给予你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你真正成为校董会手里的刀。“
“什么叫也不过’？难道还有更糟的情况吗？！难道更糟的是校长你？”
“我大概真的会被弹劾成功，弗罗斯特完成了他数十年来没有完成的壮举，剥夺校长一职后，我在校董会的投票权同样也会消失，然后我会回到波拉底群岛的别墅上安度晚年，偶尔去芝加哥的状元找老朋友下下棋，偶尔去北京和老古董喝喝茶，偶尔去世界各地旅个游”
“停！校长你的偶尔是不是太多了？”
“经常偶尔有什么问题吗？”昂热两手一摊，认为自己的话没有问题。
路明非吊着白眼瞪昂热，直到对方耸耸肩笑着说，“我不会就这么去养老的，我已经是最后一个人了，没什么老朋友值得我专门去叙旧了。况且我的校长办公室才刚刚翻修完工，我还没来得及给我的新书架上漆。”
“亍。”路明非忍不住叹气。
办公室电梯继续前进，忽然一股奇妙的感觉路明非从脚底板下传上来，好象有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在放射着信号。
“那是什么？”路明非指着自己脚下的散发着淡淡白光的东西问，那东西有种像加大号的摄象光圈，以前他在文学社演话剧的时候，见过类似的东西，莫非冰窖下面也有摄象头？
“还记得副校长24时笼罩学院的言灵·戒律吗？”昂热说，“仅凭人力是不可能完成那种壮举的，守夜人能做到这一步就是靠它，比起地暖的小用处，它更大的用处是作为言灵增幅器而存在。”
“这也是从外面挖进来的？”路明非有些吃惊，如果这样的炼金数组混血种可以人手一份的话
“—半挖，一半补，守夜人在炼金术领域的成就是独树一帜的，他独完成了对这个灵增幅炼金数组的补完。”昂热说，“不过很可惜的是，它不具备量产的可能。守夜人搞懂了这个炼金数组运行的原理，但却没能完全解析出它的原材料，用他本人的话就是，这个炼数组只发挥出了它半的作。’”
“只有一半是指？”路明非提问。
“找一个拥有防御性言灵的a级学生坐镇，再由副校长激活炼金数组，学院就能硬抗出核打击级别的爆炸，为学院师生撤离创造出更多的时间。”昂热解释。
路明非微微张嘴表示惊叹，确实是很惊人的提升增幅了，可以想象到百分百激活时，学院将会成为如何坚不可摧的堡垒。
“吧，我们的目的地到了。”昂热和路明非脚下的电梯停止运作，“你大概很好奇康斯坦丁为学院留下了什么样的遗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