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天际那团金光熠熠、梵唱阵阵的庆云,行进得极慢。
斩仙台上,天蓬元帅都已经拖着残躯,摆足了悲愤不屈的造型,念完了苏元教他的那首“粉身碎骨浑不怕”的绝命诗,甚至连闻仲太师都不忍冷场,站出来讲了番“法纪严明、以儆效尤”的场面话,那庆云才堪堪磨蹭到斩仙台附近空域。
时机已到,苏元不动声色地给了台中央的天蓬一个眼色。
天蓬立刻心领神会,猛地仰天发出一阵悲怆的狂笑,配合着那满脸血污、蓬头垢面的造型,更显凄厉,他须发皆张,运足中气,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在北俱芦洲流过血!我在天河负过伤!我为陛下立过战功!我不甘心,我要见陛下……”
苏元厉声打断他,对着左右雷部力士下令:
“左右!休听这狂徒胡言乱语,速速给我将他……”
“轰——!”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庆云之下的阴影中,猛地窜出一道快如黑色闪电的身影!
未见其人真容,率先袭来的竟是两道雪白晶莹、长逾数丈的奇异长眉!
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般,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直扑斩仙台,赫然是要将天蓬元帅强行卷走!
苏元踏前一步,心中激动万分:
【等的就是你!来吧,快来救人!】
【墨麒麟的斩仙飞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你敢来救人!我就敢请斩仙飞刀斩你!】
【只要打响这个名头,今后稍微放点查案的风声出去,还怕他们不捧着灵石来沟通感情,花钱免灾么?】
他厉声高喝:
“好胆!我苏元久未出手,竟然真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劫我的法场!”
却见那黑影冷哼一声:
“早就听闻东方天庭,酷吏当道,冤狱横行,草菅仙命!今日亲眼所见,这冤狱之惨,这酷刑之厉,犹甚于传闻!如此颠倒黑白,戕害忠良,我眼中岂能容得下这等沙子!今日定要救下这蒙冤之人!”
苏元心下一阵无语:
【我说我的台词是为了装逼立威,你他妈一个配角,你说什么词儿啊?一套一套的!】
【你还‘东方天庭’上了,甩着两条长眉毛,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长眉罗汉是吧!】
【真服了!】
那黑影身形如电,几个闪铄便欺近斩仙台,周身金光大放,手掐降魔印,两条灵动的长眉舞得风生水起,如同两条白色钢鞭,噼啪作响,将一众上前阻拦的雷部力士抽打得东倒西歪,人仰马翻,竟一时难以近身,颇有一夫当关之势。
闻仲太师和太白金星,相视微微一笑,不仅没有出手的意思,反而凝出了两把太师椅,摸出了一套茶具,悠然自得地开始品茗,彻底进入了看戏模式。
眼看两条眉毛就要卷到天蓬,苏元气沉丹田,准备祭出杀招: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域外天魔,竟敢强闯斩仙台!请宝贝——”
“请尼玛啊请!罗嗦!”
一个暴躁的声音炸响,硬生生打断了苏元那句“请宝贝转身”。
众人的注视下,长眉罗汉疾驰的身影骤然一顿,一颗锃光瓦亮的头颅,如同锤击西瓜般,“嘭”地一声,毫无征兆地瞬间爆裂开来!
红的、白的、金色的佛光碎片混杂在一起,四下飞溅!
无头的尸身晃了晃,随即从空中直挺挺地栽落下去,再无生息。
“直接弄死他不就完了?废什么话啊!”
只见一道身披华丽金色大氅的身影傲立在庆云上,正缓缓收回一只覆满金色翎羽的利爪,爪尖犹在滴血。
他目光扫过下方,最终落在主位的苏元身上:
“苏元,几年不见,你怎么办事变得这么叽叽歪歪了?一点不爽利!”
旋即左右张望了一下:
“那遭瘟的猴子呢,怎么没在?上次没分胜负,这次正好有机会了,跟老子再耍耍!”
苏元:“……?”
我戏被抢了?
说好的一刀斩敌将于马下,扬我监察七司威名呢?
他装逼流程刚走到一半就被强行打断,心中一阵憋闷,仿佛蓄力一拳打在了空处。
运极目力看清了庆云上那道金色身影后,瞳孔不由得一缩,心念急转:
【金翅大鹏!怎么会是他?】
【我草!千万别是来当副司长的啊!我这监察七司精神病够多了,不能再放个傻子进来了。】
【不对,他要是不来当副司长,那就是来劫狱的?】
【那他还是来当副司长吧!】
却见那金色身影一个闪身,瞬间就来到苏元面前,双脚“啪”地一靠,抱拳道:
“标下金翅大鹏,奉文殊菩萨法旨,特来报道!见过司座大人!”
他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多谢司座,把我从我姐那个魔窟里捞出来。啥都不说了!佛界小伙,立正了!”
苏元看着抢了自己风头,还一副自来熟模样的金翅大鹏,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苦笑道:
“大鹏,一别多年,还是这么精神哈!”他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词了。
大鹏倒是自来熟,很自然地站到苏元身后,低声道:
“苏元,刚才那个光头我看着有点眼熟,好象是……”
苏元摇摇头,示意他少说话。
心中却是哀叹自己时运不济,碰到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夯货。
精心策划的装逼打脸、立威扬名的大戏,眼看又要被他搅和黄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收拾心情,向前一步,朗声宣布:
“时辰已到,行刑!”
斩仙台中央的三界信道缓缓打开,幽深旋转的光芒散发出牵引之力。
“司座小心!”
大鹏的惊呼声再次响起。
只见那刚刚稳定下来的三界信道内,竟骤然又窜出一道黑影,二话不说,身化流光,速度比之前的长眉罗汉更快上三分,直奔台上的天蓬而去!
显然,西方教来的不止一拨人,这是预备的后手。
苏元心中却是一喜,金咤办事,果然稳妥,还知道留个后手,这戏还能接着唱。
【让开,这次该轮到俺老苏装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