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早有准备,见到天蓬服软,立马从袖中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玉简,随手推到天蓬面前的案几上。
“看看吧,这是我监察七司经过研究分析,初步为你拟定的几条罪状,你自己选一个合用的吧。”
天蓬元帅深吸一口气,将神识沉入玉简。
“一百三十年前,天河第三千七百区组织水军常规巡防演习,因流程指挥略有失当,致一名轮值力士操作‘破浪’级仙舟时衔接失误,引发非预期接触,事故致二仙当场殒命,四仙受轻伤,初步鉴定为一般事故,核算直接损失约一百三十万灵石。”
“一百二十年前,于私下聚会,就“南天门重建工程”发表了诸如“建材规格或未完全达标”、“承建方可能存在流程优化空间”等未经权威渠道证实、缺乏充分依据的揣测性言论。后经查证,该系列言论与天庭工部、雷部联合调查组公布的正式结论存在出入。上述言论在一定范围内被二次传播,累计扩散度超过五百次,对天庭重点工程项目的公信力造成了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经核查,过去三百年间,共计一百二十七次需亲赴北俱芦洲边陲‘寒渊’、‘落星’等哨所进行例行巡查之军务,其中一百零五次均以仙力化身投影或留影玉符打卡记录替代,未曾亲身履责,存在履职不实之嫌。”
这些罪名,显然是经过高手精心炮制,尺度拿捏得极其精妙。
说大不大,这种罪过不至于剥去修为,更牵扯不到他背后的任何势力;说小又不算小,足够作为“失职渎职”的证据,顺理成章地将他贬下凡间,完成“应劫”的流程,简直是量身定做的完美台阶。
天蓬元帅的神识在玉简中停留了许久,面色变幻,仿佛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最终,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
竟也从自己的储物囊中也掏出一份玉简,双手微微颤斗着,推到了苏元面前。
苏元眉头一挑,心中好奇:事到如今,天蓬尤如砧板上的鱼肉,任自己宰割。钱财、秘法都已被自己榨干,还能拿出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来跟自己讨价还价?
他随手拿起,神识探入。
下一刻,苏元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猛地将玉简丢在桌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按《天庭治安管理律》,信不信我现在就能罚你一万灵石,再关你七天禁闭!”
那玉简之中记录的画面,颇为香艳露骨,主角正是天蓬本人和嫦娥仙子。
天蓬元帅脸上却没有丝毫猥琐或戏谑之意,只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然:
“苏大人,罪名我想好了。”
“天蓬元帅,酒后无德,调戏嫦娥仙子。依律,当贬下界。”
苏元眼睛眯起来,问道:“那这个玉简?”
天蓬满脸苦涩:
“这个玉简……就是铁证。”
“另外我愿以全副身家相赠,钉耙我也不要了,我只求大人以此罪名,将末将贬下界去。”
苏元敲着桌子,身体前倾,审视着天蓬:
“这倒是有意思了。”
“你这个罪名倒是没问题,说大不大,毕竟未造成实质恶果;说小不小,足够你滚下天庭了。而且我敢说,此刻天庭上下,从几位帝君到兵部各司衙,甚至西方教,恐怕都巴不得你用这个罪名下界。大家面子上都好看,黑锅你一个人背了,所有人都干净。”
“唯独广寒宫和嫦娥不能接受,你这个影象放出去,她的名声可就毁了,太阴星君也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苏元向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目光却依旧紧紧锁定天蓬:
“你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但你还是这么做了,甚至宁愿舍弃神兵,也要用这个最伤嫦娥、最得罪广寒宫的罪名下界。”
“为什么?你要毁了嫦娥?”
苏元缓缓摇头,自言自语般分析:
“不对……你没有这么大恨意。”
“你这么做,更象是在期盼着得到什么……有一样东西,比陪伴你征战多年的神兵,对你而言更重要。”
苏元缓缓吐出三个字:
“是自由”
不等天蓬回答,苏元继续抽丝剥茧:
“其实,我和我的团队分析你很久了,我们一直有一点没想明白。”
“你天蓬,堂堂天河水军元帅,金仙修为,战功赫赫,在天河一线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为何偏偏处处受制于广寒宫,被太阴星君和嫦娥呼来喝去,如同仆役?这根本不合常理!”
“广寒宫口口声声,说是她们在朝堂为你周旋,助你立足。但我仔细查过你的履历!你虽然确实借了她们的力,在早期得到过一些提携,可你这一身金仙修为,这实权元帅之位,更多是你从小兵做起,一刀一枪,在征讨域外天魔、镇压下界妖乱的战场上,用军功硬生生拼杀出来的!几千年来,天庭历次演武大比,你天河水军哪次不是名列前茅?你个人更是功勋等身。”
“以你的能力和实力,当年完全可以选择投靠更强大的军头,比如勾陈、真武。实在没得选你直接向李天王效忠也行啊,何必非要烧广寒宫这冷灶,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你说呢,天蓬?”
苏元目光灼灼:“这里没有外人。我想听真话。”
再看天蓬时,这位曾经叱咤天河的大元帅,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哽咽着:
“一步错……步步错……当年我酒后失德……被人拿住了把柄……没办法,只只能被她们牢牢控制在手中,成为她们在外朝的棋子与打手!为她们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脏事,用天河水军的资源,为她们广寒宫的利益开路……”
“如今我要下界了,她们竟也不打算放过我!还想用这件事继续控制我在大劫之中为她们办事!”
“与其永生永世被她们操控,不得自由,我不如借此机会,直接将此事了结!用这玉简,换我一个真正的解脱!”
苏元嘴角扯了扯,心下无语。
还以为什么惊天大秘密呢,这他娘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
到底是天蓬自己把持不住中了美人计,被广寒宫钓鱼执法;还是天蓬和嫦娥度过了蜜月期,老夫老妻相看两厌;亦或是渣男天蓬打算提上裤子不认帐,这些苏元懒得管。
对他来说,天蓬此刻表现出来的诚意显然更足一些,未来若能挣脱束缚,对他的帮助也更大一些,投资起来明显回报更丰厚。
至于广寒宫的名声?
有什么话跟几位帝君说去吧,总不能真查出窝案来吧。
“我明白了。挣脱束缚,求得真我。这个忙,我帮了。”
苏元伸出手,拍了拍天蓬肩膀:
“此去下界,前路未知。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天蓬元帅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
“大人,还有一事,那‘星辉凝神叶’,其实叶子本身并无太大效用,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真正的关键,在于其根茎。需将根茎采出,以独门秘法研磨成极其细微的粉末,再按特定比例混入处理过的叶片之中,方能发挥其真正的效果。”
苏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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