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振辉挂完电话,才意识到自己身上那股潮湿的黏腻感。
刚才和名井南还有凑崎纱夏通电话,一直没空理会。
现在安静下来,那种从肩膀一路蔓延到腰际的湿冷感才彻底浮上来。
他刚要去擦一下,抬眼却对上了申有娜的视线。
女孩已经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动作娴熟地将水果装盘,乖巧又自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一回头,两人视线猝然相撞。
申有娜眨了眨眼,神情若无其事。
但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地在他身上扫了一眼。
灯光是那种偏黄的暖色调,把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但也正是这种光线,让他浑身上下那些因雨水而贴服的肌肉线条显得分外清淅。
他本就偏瘦高的身形。
这一湿。
衣服正紧紧地贴合著他的上半身。
原本宽松的布料失去了遮掩的功能,反而象第二层皮肤般,毫不吝音地勾勒出其下的线条。
有些水珠还挂在他的发梢。
偶尔会顺着脖颈的线条滑落,没入衣领深处,留下一道道短暂的痕迹。
申有娜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耳尖却有些发热。
她努力让自己别去注意那些细节,可她的眼睛还是不争气地继续偷偷扫了他手臂一眼。
不是健身房那种夸张的肌肉线条,而是干净、结实,象是自然生长出的力量感。
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种无声的带着湿润水汽的诱惑。
她甚至能隐约闻到他身上载来的,混合着雨水和淡淡汗味的复杂气息。
而由振辉却完全没察觉似的,在她对面坐下。
“嘶——”
大概是被那冰冷的木椅激到了,潮湿的衣料紧贴着后背,一坐下,整个人忍不住微微一颤。
这声轻叹。
既象是无奈,也象是被这潮湿天气折腾得烦闷。
申有娜抬头看他,嘴角已经开始有点绷不住了。
先前那些关于“接盘”、“猛虎型”的脑内幻想。
此刻仿佛被赋予了具象化的证明,冲击力十足地呈现在她眼前。
“oppa,你要不要—把衣服换掉啊?””
她原本是想关心地提醒一句,但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田振辉当然也想换衣服啊。
这十一月的天,虽然不算严寒,可身上一直这么湿着,多少还是有点凉的,黏腻不适。
可问题是。
哪来的干净衣服换?
他压根就没做这种过夜的缺省准备。
先前穿在外面的那件衬衫,也早早被雨打透,丢在车里了。
刚刚在屋里翻找时,也没见到什么备用的浴袍或者睡衣。
这不是想不想换的问题,而是压根没得换。
田振辉那份僵硬和迟疑,并没有逃过申有娜的眼睛。
女孩一愣,随即象是立刻明白了什么,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的窘境。
几乎没有丝毫尤豫,她便开口提议:“oppa,要不————你先穿我的外套?”
说着,她已经麻利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那件宽松休闲服,轻轻递了过去。
她那会儿基本没被淋着,除了头发和裤腿有点湿,身上的衣服还算干爽。
田振辉一愣,本能想推辞。
但转念一想,他就立刻压下了那份不自在。
现在真不是逞强的时候,感冒可比穿件女孩子外套更麻烦。
于是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伸手接了过来。
衣服上面还隐隐约约带着女孩的体温和淡淡的香味。
然而,他拿着衣服正准备脱下湿透的上衣时,却发现身旁的申有娜正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这丫头田振辉心里有些无奈。
他只得轻轻咳嗽了一声,带着点提醒的意味。
“啊?”
申有娜象是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呆呆地把身体转了过去。
等田振辉换完,她才回头。
结果一看。
“噗一”
她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oppa,你穿这件衣服再戴个假发,我是不是就可以叫你‘申小辉”了?”她捉狭地打趣道。
田振辉低头看了眼,顺手又在玻璃反光里照了照。
淡粉色的外套,胸前还印着一个小小的丘比特,箭都拉到弓上了,脸还笑得贼甜。
他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光顾着图个干爽,根本没注意。
现在听她一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吃完水果和小吃后,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申有娜窝在沙发一角,无聊地换着电视频道,晃动却不走心。
田振辉则坐在一旁,低头回着消息,时不时翻看明天需要准备的资料。
窗外的雨依旧下着,屋内则是一片温暖的宁静。
申有娜看了一眼时间。
忽然想起。
自己原本是和猫猫队长说好要回宿舍的。
完了。
她赶紧拿起手机,给黄礼志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今晚不回宿舍了,明天一早等雨小了再回。
她本以为欧尼会回个“ok”就结束了,结果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是电话。
黄礼志居然打电话回来了。
拜托,这位欧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认真了申有娜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
她偷偷警了旁边一眼,田振辉正低头处理文档,没说话。
但她知道。
他肯定听见了来电。
刚才他打电话的时候都没回避自己。
这会儿
深呼吸一下,申有娜轻声接起电话,语气乖巧得不行:
“欧尼?嗯—刚刚雨太大啦,偶妈说现在回太危险了—明早再回去啦—
电话那头的黄礼志没多问什么,只是听着忙内声音不太对劲,反倒象是压着嗓子在说话。
“你感冒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她语气里透出几分狐疑。
“啊?没啦——我爸在家睡觉呢。””
申有娜张口就来,顺便心虚地背对田振辉。
黄礼志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叮嘱几句让她早点睡,别感冒,便挂了电话。
屋内重归安静,电视里传来些若有若无的背景声。
田振辉坐在原地,没多问也没表现出什么,神色平淡,象是什么都没听见。
可实际上,他耳朵没差,申有娜的每一句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这时候说什么,反倒显得多馀了。
他扫了一眼屋内。
沙发是有,被子只有一床。
之前他原本说得轻松,说什么“我睡沙发就好”,但真到了眼前这会儿冷意一阵阵透上来。
这十一月的江原道,晚上的温度说低就低。
没被子就这么一觉躺下,第二天醒来不是感冒就是发烧。
田振辉低头看了看自己裤腿还微微潮着,皱了下眉。
尤豫着,要不要还是去车里凑合一晚。
虽然别扭,总比在这冻出一场感冒来得强。
“有娜,你先休息吧,晚上我就去车——”
他话还没说完。
申有娜却象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摇头,语气急切地打断:
“不行,oppa,大晚上的,我一个人在这———·我会怕的。””
她说着,还特意抬手指了指窗外那片黑压压的树林。
风呼啸着穿过树梢,吹落的枝权时不时砸在屋檐与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
在这样的深夜里,确实让人心里不由自主一紧。
田振辉沉默了下,眼神里划过一丝尤豫。
他知道,申有娜不是随口说说,这是真的有点害怕。
但现在这情况一一一个空间,一张床,一床被子。
怎么可能一起睡?
他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申有娜象是读出了他的迟疑,忽然凑近了一点,眨着眼睛认真补了一句:
“oppa—你明明之前答应过我的。”
她语气里带点儿委屈,明显是在提之前门口的那句“我在这里等你哦”。
但落在这个时候,却刚刚又显得合情合理,她又小声补了句:“那你等我睡着了再去车上也不迟呗?”
声音带着点撒娇,也带着点故意留白的提议。
田振辉看着她的眼神,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好。”
申有娜听到他的回应,象是终于打赢了一场小仗,嘴角抿得藏不住的笑意。
她其实是打算把田振辉留下来的。
不是为了发生点什么,而是在这风雨交加的山间夜晚,有一个熟悉的人陪着,总归让人心安不少。
想到待会儿两人可能靠得更近一些,她忽然开口:“oppa,你要不————去洗个澡吧?”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怕你着凉,洗个热水澡会舒服很多。”
虽然换上了女孩的外套,但是田振辉确实感觉身上还有些湿冷,尤其裤子还没换过。
但他还是本能地扫了一眼那个用帘子勉强隔出来的卫生间。
“算了吧。”
他摇头。
申有娜听出他那点尴尬,小狐狸一样眨了眨眼,软着声音劝他:“你洗你的,我帮你把衣服裤子吹干~正好互不打扰。”
田振辉还是有些尤豫,直到她凑近半步,笑嘻嘻地补了一句:“我一个小姑娘都不害羞,你一个大男人怕啥?”
在申有娜的软磨硬泡加劝说下,他最终还是点头。
帘子拉上,热水声哗啦啦响起。
但再怎么说,女人也是人。
好奇这种东西,不分年纪,也不分性别。
那块帘子不是特别结实,风稍微一灌,角落就会被掀起一小片。
若隐若现,模糊不清。
也正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反而最容易让人心跳加速。
申有娜坐在距离不远的木凳上,吹风机哗哗响着,手上明明正忙着帮田振辉的衣服吹干。
可眼神。
却总是会忍不住飘过去一点,再过去一点。
耳边是热水拍打地砖的节奏,吹风机的呼呼声与窗外风雨混杂在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专心吹衣服,还是在找理由坐在这里。
“喷————”。”她羞红地嘟一句。
当然没看见什么。
没说就是没看,没发现就是没有,对吧?
田振辉洗完澡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申有娜这才站起身,抱着毛巾去了卫生间。
她当然不是去洗澡的早上出门前已经精心打理过自己了,干干净净、香喷喷,但之前那会儿头发还是被雨水沾湿了再怎么说,她也还是个害羞的小女孩。
即便面对的是自己喜欢的oppa,也不能太随便。
所以,她只是乖乖地洗了个头。
几分钟后,申有娜头发湿漉漉地走出来,眼睛亮亮的。”
她拉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点甜甜的撒娇,“帮我吹个头发吧?”
田振辉还没开口,她已经开始补充理由:
“我怕自己吹衣服又湿了。”
“而且,我刚刚帮你吹衣服来着,轮到你了吧?”
“刚刚手都酸了—”
她几乎把能想到的借口都搬了出来。
一边说,一边已经把吹风机塞到田振辉手里,一副你要是不接,我就生气了的表情。
田振辉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耍赖,终于还是失笑了:“行吧,坐好。”
只不过。
申有娜看着他那笨手笨脚地抓着吹风机,不知从哪一缕开始吹起的模样。
眼角几乎笑出褶子来。
果然!
oppa没给别的女孩吹过头发!
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为我守身如玉的现场实录吗?
田振辉确实不会啊。
他自己那点短发,要么自己简单打理一下,要么就是化妆师弄造型。
象这种长发,还要从里到外分层慢慢吹简直让他有点手忙脚乱。
他干脆闭嘴,默默认真地工作,生怕一张嘴反而更尴尬。
只是。
一个没留神,他手指不小心拉扯到了申有娜的一缕头发。
“哎呀——”
女孩轻轻一皱眉,回过头来。
她眼神却顿住了。
那件粉色的卡通外套因为田振辉的抬手动作,衣服下摆微微扬起。
露出了隐隐的腹肌线条。
申有娜象是愣了一下,随即眼晴一亮。
“oppa你再弄疼我””
她突然笑得眼睛弯起来,手抬起,鬼使神差地在他腰侧摸了一下,“我下次就掐你了。”
声音是软的。
心眼却是甜的。
田振辉喉咙象是卡了下,手一顿,差点把吹风机给关了。
“别动,你认真点。”
他低声说了句,却又轻轻调整了风口方向,继续帮她吹。
只是耳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红了。
夜深。
最难熬的睡觉时间终于来了。
申有娜先一步躺进了被窝,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窝在枕边。灯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软软的,带着点困倦的温柔。
她偏过头,看了眼还坐在地板上的田振辉。
他只穿着一件t恤,肩膀微微蜷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发凉。
她毫不尤豫地拍拍身边的空位,语气理直气壮:“oppa,你先躺过来吧,别冻着了。”
田振辉确实困了,脑子有些发胀,也没多想,就顺势躺到了她旁边,和她聊起天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小段温热的空气,但彼此的存在感却清淅无比。
他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听申有娜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讲。
他偶尔点点头。
偶尔“恩”一声回应。
可这丫头好象还挺兴奋,一点也没有要睡的意思。
田振辉终于睁开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有娜,你先睡吧。我去车上了。”
他说着,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申有娜一听,立刻起嘴,拉住他的衣角,小声抗议道:“说好等我睡着再走的啊——”
她又软声补了一句:“oppa,讲个故事给我听,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她的眼神向他,象是在赌他会不会心软。
田振辉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
“我哪来的故事给你讲啊——
申有娜继续盯着他看,一副你不讲我就不睡的架势。
没办法,田振辉只好努力翻找起记忆里能用的素材。
最后,只好搬出之前做公益活动时,在幼儿园听来的小朋友睡前故事,慢吞吞地讲了起来:
“从前,有一只—”
故事很简单,甚至有点幼稚,但申有娜听得很认真,睫毛一颤一颤地眨着,象是在偷偷藏笑,又象真被哄睡着了似的。
只是,还没等她真正闭上眼,身边人的呼吸就已经慢慢变得绵长起来。
她扭头一看,果然,田振辉已经先一步睡着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那副睡着的侧脸,鼻尖微翘,嘴角带着点困倦的弧度。
还是oppa先投降了。
申有娜默默抿唇,伸手轻轻的拉住他,心底忽然悄悄冒出一句话:
“oppa你一定要等我长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