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武和范毅率领的近两万虎贲营步兵,浩浩荡荡地朝着西北方向的兴化府挺进。
两人治军严谨,大军行进,哨探四出,前后呼应,秩序井然
得益于这些本地义军的协助,大军行进速度虽因携带重武器而不算快,却异常稳妥,接连拔除了几个倭寇设立的外围哨卡和小型据点。
所遇抵抗皆十分微弱,俘获的也多是被裹挟的附庸军,真正的倭寇精锐似乎正在收缩。
消息不断传回漳浦的临时督师行辕。
“报——!秦将军前锋已抵近兴化府外五十里处的三山镇,镇内倭寇及附庸军约五百人,闻风焚毁粮草后溃逃,我军已占领该镇,正在扑灭馀火,清理道路。”
陆临川站在行辕大堂的沙盘前,听着亲兵的禀报,微微颔首。
沙盘上,代表虎贲营主力的蓝色小旗正稳步向代表兴化府的红旗逼近。
“倭寇主力动向如何?”他问道。
一旁负责情报汇总的书记官回道:“根据多方探报综合判断,足利义昭确在将主力,通过水路向平海卫、湄洲岛一带转运。”
“留守兴化府城的,以被其扶持的汉奸头目麾下的附庸军为主,约有三四千人,混杂有少量倭寇监军。”
石勇在一旁摩拳擦掌:“大人,让末将率骑兵插过去,截住他们往海边跑的路!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就溜了!”
陆临川目光凝视着沙盘上兴化与海岸线之间的局域,沉吟道:
“倭寇既决心弃守陆上要点,其撤退必有序列,后卫力量不会弱。”
“你部骑兵虽锐,但孤军深入,若被其缠住,后续步兵未能及时跟上,恐有风险。”
他手指在沙盘上划了一条线:“你的任务是游弋在此局域,伺机歼敌,以骚扰、迟滞为主,不必强求全功。”
“待秦修武他们拿下兴化,站稳脚跟,我们再图下一步。”
“末将明白!”石勇虽觉有些不够痛快,但也知陆临川考虑周全,领命而去。
……
兴化府城,已是一片愁云惨淡。
昔日繁华的街市变得冷清,只有零星被附庸军驱赶的民夫在搬运守城物资。
城头上,穿着杂乱号衣的附庸军士兵面带惶惑,望着城外远处那隐约可见的、越来越近的朝廷大军旌旗。
府衙大堂内,气氛更是压抑。
李魁春坐在原本属于知府的主位上,却如坐针毯。
他本是本地一霸,倭寇来袭时率先投靠,帮着维持秩序,欺压良善,手上沾了不少同乡的血。
此刻,他脸上满是油汗,看着下首几个同样面色不安的头目,以及坐在侧面、一脸冷峻的倭寇监军小头目山田。
“山田大人……这、这朝廷大军眼看就要兵临城下了,足利大将军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啊?”李魁春的声音带着颤音。
山田懂一些汉话,闻言冷哼一声,生硬地道:“大将自有安排!”
“你们,守好城池,便是大功!”
“城内粮草充足,只要坚守半月,海上自有援军!”
另一名头目陈东苦着脸道:“山田大人,不是我等不尽力,可那虎贲营的火炮厉害得很,漳浦那边……”
“连岛津大人都吃了大亏,我们这点人马,如何守得住半月?”
“八嘎!”山田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手按上了刀柄,眼神凶戾,“守不住,也要守!”
“谁敢动摇军心,死啦死啦地!”
李魁春和陈东等人吓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他们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些人不过是倭寇丢出来拖延时间的弃子?
所谓海上援军,恐怕是镜花水月。
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城内城外,皆无退路。
……
五日后,虎贲营主力抵达兴化府城外,开始构筑营寨,挖掘壕沟,架设火炮阵地。
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秦修武和范毅可以清淅地看到兴化城的轮廓。
城墙几经修补,仍能看到之前被倭寇攻破时留下的破损痕迹,城头上人影绰绰,旗帜杂乱。
“看来,倭寇是打算让这些汉奸和我们拼消耗了。”范毅放下望远镜,语气平静。
秦修武点了点头:“陆大人有令,此战不仅要收复城池,更要尽量减少我军伤亡,并尽可能保全城中百姓。”
“那就按计划行事吧。”范毅道,“先敲掉他们的士气。”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兴化城头的守军抱着兵器,缩在垛口后,紧张地望着城外寂静的虞军大营。
突然,一阵低沉而威严的号角声划破了黎明的宁静。
紧接着,虞军营寨辕门大开,一队队步兵护卫着数十门被骡马拉拽的“神威将军炮”,缓缓进入缺省的炮兵阵地。
黑洞洞的炮口在晨曦中闪铄着幽冷的光泽,调整着角度,遥遥对准了兴化城墙。
城头上的守军顿时一阵骚动。
“火炮!是朝廷的大炮!”
“妈呀,这么多……”
“快躲起来!”
“……”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李魁春和几个头目在亲兵护卫下匆忙赶上城头,看到那一片森然的炮口,也是脸色煞白。
“快!让弟兄们躲好!快!”李魁春声音尖利地喊道。
然而,虞军并未立刻开炮。
只见炮阵后方,数十名嗓门洪亮的士兵出列,手持铁皮喇叭,对着城头齐声呐喊:
“兴化城的守军听着!”
“我乃朝廷虎贲营,奉钦差陆督师之命,前来收复兴化,剿灭倭寇!”
“尔等本是我大虞子民,多为生活所迫或被倭寇裹挟,方才从贼!”
“陆督师有令,给予尔等弃暗投明之机!”
“凡放下兵器,主动归降者,一律免死!”
“凡擒杀倭寇监军或汉奸头目来降者,论功行赏!”
“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朝廷王师,只诛首恶,胁从不问!莫要再为倭寇卖命,自寻死路!”
宏亮的劝降声,一遍又一遍地在城墙上下回荡,清淅地传入每一个守军耳中。
城头上的骚动更大了,许多附庸军士兵面面相觑,眼神闪铄,握着兵器的手也不那么紧了。
他们大多是被迫或者为了活命才跟着李魁春等人,对倭寇本无忠诚可言。
如今面对兵精粮足、声威正盛的朝廷大军,更是心生怯意。
李魁春又惊又怒,对着身边亲信吼道:“快!让他们喊回去!骂回去!别听朝廷妖言惑众!”
然而,他麾下那些乌合之众,哪有虎贲营这般整齐划一的号令和气势?
零星的叫骂声很快被虞军洪亮的劝降声压了下去。
山田监军脸色铁青,唰地拔出倭刀,厉声喝道:“敢有动摇者,杀!”
他挥手一刀,将身旁一个面露尤豫之色的守军砍翻在地,鲜血溅了一地。
这血腥的镇压暂时震慑住了城头,但恐惧和异样的情绪,如同暗流,在守军心中涌动。
秦修武见城头虽无投降迹象,但士气显然已被动摇,便对身旁的炮队指挥官点了点头。
“目标,城墙西北角破损修补处!各炮位,装填实心弹!一轮试射,放!”
令旗挥下。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猛然炸响,如同平地惊雷。
沉重的铁弹呼啸着划破空气,狠狠地砸向城墙。
刹那间,地动山摇!
砖石飞溅,烟尘弥漫!
城墙西北角瞬间被砸得千疮百孔,一段女墙甚至直接坍塌下来,露出了后面的夯土。
躲在后面的守军非死即伤,发出凄厉的惨嚎。
城头上,幸存的守军被这毁天灭地的威力吓得魂飞魄散,许多人直接丢下兵器,抱头鼠窜。
“不许跑!顶住!”
山田面目狰狞,连续砍翻了好几个逃兵。
炮击暂停了。
虞军阵中再次响起了劝降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