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
另一名性情暴烈的将领立刻反对。
他是昨夜阵亡的武田胜赖的挚友。
“八嘎!这个时候撤退,简直是奇耻大辱!”
“如何对得起战死的铃木、武田、山本诸位大人?”
“如何向足利大将交代?”
那人吞吞吐吐:“可是……继续强攻,损失恐怕……”
“没什么可是的!”岛津义弘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眼中布满血丝,“耻辱,必须用血来洗刷!”
“传令下去,从明日起,全军压上,昼夜不停,全力攻城。”
“各部若有畏缩不前者,主将切腹谢罪!”
“嗨!”众将心头一凛,齐声应诺。
岛津义弘走到帐前,遥望漳浦城墙,声音冰冷彻骨:“城破之后,鸡犬不留!我要用全城虞人的血,祭奠我英勇武士的亡魂!”
……
漳浦城下初战告捷的消息,迅速传遍东南各地。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附近州府的官员和活跃在群山之间的各路义军首领。
通过快马、信鸽甚至是口耳相传,捷报的内容不断被补充、放大。
“听说了吗?漳浦大捷!朝廷的援军到了!”
“是那位陆临川陆学士亲自带的兵!虎贲营!”
“我的天,陆督师昨夜带兵闯阵,亲自杀入漳浦城,然后又带兵杀出来,连斩了好几个倭寇大将!”
“真的假的?陆学士不是文官吗?”
“千真万确!现在倭寇都吓破胆了,缩在营里不敢出来!”
“朝廷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派来了真能打仗的官!”
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各地官员弹冠相庆,仿佛看到了局势扭转的曙光。
而原本在倭寇肆虐下苦苦支撑的义军们,更是兴奋不已。
“陆大人是真抗倭,不是那些只会躲在城里的老爷!”一名义军首领挥舞着得到的情报,对麾下弟兄喊道,“跟着这样的官军,才有出路,才能真给死去的乡亲们报仇!”
“对,去漳浦,投奔陆大人!”
“算我一个。”
类似的情景在闽北、闽东多地出现。
许多原本各自为战、或对官府充满不信任的义军队伍,在确认了漳浦大捷的真实性后,纷纷收拾兵刃,带着对胜利的渴望和对陆临川个人的钦佩,朝着漳浦方向汇聚。
他们或许装备简陋,纪律散漫,但此刻,抗击外侮的热血被真正点燃。
……
京师,皇城,御书房。
姬琰眉宇间带着忧色,与内阁严颢、赵汝成、徐杰、张淮正等人商议着东南军情。
随着陆临川南下,来自前线的各种奏报也如雪片般传入京师。
其中不少都提及倭寇凶悍,地方卫所难以抵挡。
这使得朝堂上下在期盼捷音的同时,也不免生出几分担忧。
“怀远虽才具非凡,虎贲营亦装备精良,”徐杰斟酌着开口,“然成军毕竟不过半载,实战经验或缺。”
“倭寇凶顽,臣恐……是否可令山东备倭兵即刻南下,以为策应?”
姬琰沉吟未语,他何尝不担心陆临川的安危和虎贲营的成败?
正当他权衡之际,殿外传来内侍急促而清淅的禀报声。
“陛下,东南八百里加急军报!”
御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和其手中高举的铜管上。
既有期待,也有一丝紧张。
“念!”姬琰立刻道。
一名小太监连忙接过铜管,验看火漆无误后,取出其中绢帛,当众高声诵读起来。
战报是陆临川以钦差督师的身份发出的,用语简洁,客观陈述了抵达漳浦外围、遭遇倭寇夜袭、组织反击、并与守军里应外合击退敌军的过程。
其中提到阵斩倭寇大将“铃木信重”、“武田胜赖”、“山本勘助”等数人,仅以“臣亲率锐卒,突阵斩之”一笔带过,未做任何喧染。
然而,这平静叙述下蕴含的信息,却让在场几位重臣先是愣住,随即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狂喜之色。
“大捷!这是真正的大捷啊!”赵汝成抚掌赞叹。
“阵斩数名倭酋……陆学士他……他竟然……”张淮正难以置信地摇头,语气中充满了震惊。
“文武双全,智勇兼备,怀远真乃国之干城!”严颢亦是颔首,眼中闪过激赏。
皇帝姬琰更是高兴得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连日来的担忧一扫而空,畅快的笑声在御书房内回荡:“好!好!初战便扬我国威,解漳浦之围,立下如此大功!朕心甚慰!定要重重赏他!”
他想了想,当即下令:“将此捷报全文刊载于下一期《民声通闻》,让京师,让天下百姓都看看,我大虞王师之威,看看朕的状元督师是如何痛击倭寇的!”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附和。
……
数日后,新一期的《民声通闻》以“号外”的形式迅速发行,头版头条便是漳浦大捷的详细报道。
不同于官样文章的战报,这篇报道以更通俗的白话文体,生动描述了虎贲营的英勇、陆临川的果敢以及战役的激烈过程。
“号外!号外!东南大捷!陆督师漳浦破倭,阵斩敌酋!”
卖报小童清脆的吆喝声回荡在京师的大街小巷。
报纸很快被抢购一空。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太好了!终于打赢了!”
“真是给咱们读书人长脸!”
“何止是读书人?这是给我们所有大虞人长脸!保境安民,抵御外辱,状元郎,大将军,陆学士真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听说陆大人亲手砍了好几个倭寇大头目?真猛啊!”
喜悦的情绪在民间迅速蔓延,从贩夫走卒到士子文人,无不欢欣鼓舞。
甚至连深闺中的女子,闻听此事,也对陆状元心生敬仰与好奇。
一辆行驶中的朴素马车内,程令仪轻轻放下刚买到的《民声通闻》,窗外传来的喧嚣议论声清淅地钻入耳中。
她低头看着报纸上那个名字,心中五味杂陈,有与有荣焉的欣喜,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怅惘,最终都化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喃:“陆先生……”
这样文武双全、立于时代潮头的男子,终究是……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