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亲军!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通州码头?
王铭的脸色也是骤然一变,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虎贲右卫是陆临川一手带出的精锐,只听命于皇帝和其直接统帅。
陆临川“已死”,此刻带队前来的是谁,所为何来?
队伍在距离兵备道人马十馀步外倏然止步。
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身形魁悟,面容刚毅,正是石勇。
他目光扫过被捆缚的漕帮头目,又落在王铭身上,抱拳行礼,声音洪亮:“王大人,在下石勇,是虎贲右卫的千户。”
王铭强自镇定,拱手还礼:“石千户?本官正在执行公务,整饬地方,缉拿不法,不知千户率天子亲军至此,所为何事?”
石勇咧嘴一笑:“巧了,末将奉命,也是来拿人的。”
他指了指那些被捆着的漕帮头目:“这些人,涉及朝廷钦案,末将要带走。”
王铭心中一沉,果然是为这事而来!
他脸色一沉,拿出了文官惯有的居高临下:“石千户,本官乃朝廷钦命整饬通州兵备佥事,维护地方靖安,缉拿不法,乃本官职责所在!”
“尔等是天子亲军,职责在于宿卫京师,拱卫皇城,无旨岂可擅离京畿,干涉地方政务?”
“尔等此行,可有陛下旨意?可有兵部调令?”
石勇是个粗人,打仗冲锋在行,但要跟这些文官斗嘴皮子、讲规矩,顿时有些捉襟见肘,被问得一时语塞,黝黑的脸膛憋得有些发红,怒道:“老子奉命拿人,管你什么职责不职责,这些人,今天我必须带走!”
王铭见状,心中冷笑,更是笃定对方是私自行动,底气更足。
他上前一步,厉声道:“石勇,你无旨擅调亲军,已是重罪,如今还意图抢夺本官人犯?”
“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袭击朝廷命官,依律当斩!”
他身后的兵备道兵士也纷纷挺起刀枪,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石勇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握着刀柄的手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拔刀砍了这呱噪的文官。
但又想起临行前大人的嘱咐,不可冲动,需等信号。
就在他进退两难,王铭自以为得计,准备强行押人离开之际——
一个清朗平和是声音,自虎贲右卫军阵后方缓缓传来:“王大人好大的官威。”
王铭一愣,循声望去。
虎贲右卫的军阵,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信道。
一名身着靛青常服,未着甲胄,面容清俊,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年轻官员,缓步走了出来。
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他步履从容,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王铭脸上。
“袭击朝廷命官,依律当斩?”陆临川轻轻重复了一遍王铭刚才的话语,“却不知,王大人方才欲对天子亲军动武,又该当何罪?”
“你、你又是何人?”王铭强自镇定,满腹狐疑。
然而他问的时候,很多虎贲右卫的士卒都已经激动起来。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低语。
“是陆大人!”
“陆大人没死?”
“这、这怎么可能?”
“……”
陆临川并未理会周围的窃窃私语,目光依旧落在王铭身上:“本官,翰林院侍讲学士,上书房行走,陆临川。”
“陆……陆临川?!”王铭瞳孔骤缩,嘴唇哆嗦着,“你……你没死?!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下意识就是不信,京中闹得那般沸沸扬扬,陆府白幡高挂,灵堂肃穆,满城皆知,怎么会是假的?
这也太荒谬了!
但看他年龄相貌,与传闻中那位年轻得宠的陆学士分毫不差,虎贲右卫的军士又对其如此躬敬服从,俨然以他为首。
这怎么可能?
不仅仅是王铭,在场其他人,此刻心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陆学士不是遇刺身亡了吗?
满京城谁人不知?
他怎么可能会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石勇见到陆临川现身,顿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挺直了腰板,狠狠瞪了王铭一眼,退到陆临川身后,抱拳道:“大人!”
陆临川微微颔首,不再看失魂落魄的王铭,目光转向那些被捆缚的漕帮头目:“通州漕帮,勾结朝中不法,涉嫌盗卖、转运军国禁物,证据确凿,石勇!”
“末将在!”石勇轰然应诺。
“将所有涉案人犯,全部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陆临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意,清淅地传遍码头。
“得令!”石勇怒喝一声,就开始指挥。
虎贲右卫的将士早已憋了一肚子火,闻令,立刻扑向兵备道的兵士和那些漕帮头目。
兵备道的兵士眼见主官都已吓傻,又慑于虎贲右卫的赫赫军威和陆临川“死而复生”带来的震撼,哪里还敢抵抗,纷纷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那些漕帮头目更是面如死灰。
混乱中,一些藏匿在漕帮众人之中,明显并非普通帮众、眼神凶狠、腰间鼓鼓囊囊似乎藏有兵刃的汉子,见势不妙,试图暴起发难或趁乱逃走。
“嗖!嗖!嗖!”
数支弩箭破空而来。
人群中惨叫声顿时响起。
虎贲右卫的弩手早已占据了有利位置,立刻上前缉拿。
陆临川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漕帮之中,藏匿着武装力量,而且看其反应和装备,绝非寻常江湖匪类,更象是……受过某些训练的私兵,甚至可能拥有违禁军械。
这一切,都与他之前的推断,隐隐吻合。
王铭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刚抓到的人,转眼间就被虎贲右卫尽数接管,自己带来的兵士也成了俘虏,顿时指着陆临川,色厉内荏地尖叫道:“你……你装死欺君!擅自调兵!你……你才是造反!”
陆临川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王大人,本官是否欺君,是否擅自调兵,自有陛下圣裁。”
“至于你,勾结漕帮,涉嫌掩盖盗运军火、通敌叛国之重罪,还是想想自己,该如何向陛下、向朝廷解释吧。”
“对了,岑文彬岑大人,此刻想必已在北镇抚司诏狱,等着与你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