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川听闻程砚舟出事,急声问道:“说清楚!济川兄究竟如何了?”
那报信之人语气急促,带着徨恐:“程大人身中数刀,流血不止,此刻、此刻已是命在旦夕啊!”
“什么?!”陆临川脸色骤变。
程砚舟是他推行新政、清查漕运的重要臂助,更是至交好友,于公于私,都绝不能出事。
他立刻道:“现在何处?立刻带我去!”
随即回头对紧跟出来的秋月快速吩咐:“去告诉夫人,我有急事出府,让她不必担心。”
话未说完,人已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秋月慌忙应了声“是”,转身疾步回内院禀报。
陆临川点了四名身手最好的护卫,翻身上马,便跟着那名前来报信的锦衣卫校尉,一路朝着城西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街上显得格外清脆急促。
夜风扑面,陆临川强思绪急转,沉声问那前头带路的校尉:“程大人不是奉旨带着人去通州漕运衙门抓人了吗?人犯既已拿下,自有官兵押送,怎么会突然在京师遇刺?”
那校尉头也不回,声音在风中有些模糊:“回大人,确实如此。人犯今日午后已押解回京,直接关进了北镇抚司诏狱。程大人亲自盯着交割完毕,方才离开衙门回府……谁知就在回家途中……”
陆临川眉头紧锁,追问道:“陛下不是特意吩咐了,让你们锦衣卫派人暗中保护程大人安全吗?怎么会让刺客得手?”
那校尉似乎被问得一滞,支支吾吾道:“这个……属下、属下也不甚清楚……许是、许是贼人太过狡猾……”
谈话间,一行人已策马奔出陆府所在的街区甚远,四周愈发寂静,只有马蹄声和风声。
此处并非主干道,夜深人静,竟连更夫梆子声也听不见。
两旁屋舍漆黑,唯有清冷月光洒落青石路面,气氛无端透出几分诡异。
陆临川心中疑虑骤然放大。
此人应答闪铄,言语间漏洞颇多。
济川兄遇刺这等大事,前来报信之人岂会“不甚清楚”?
而且观其身形步伐,虽竭力模仿,却似乎少了些锦衣卫惯有的那股精悍锐利之气,反倒有几分江湖人的油滑。
他猛地勒住马缰。
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停下!”陆临川厉声喝道,看向那名校尉,“你究竟是不是锦衣卫?为何言语支吾,行迹可疑?!”
身边四名护卫反应极快,“锵锵”数声,瞬间拔刀出鞘,寒光闪闪,将那人围在中间,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僵,勒马停住,强自镇定道:“大、大人说什么?属下奉命前来报信,怎会有假……”
然而他眼神躲闪,握着缰绳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忽然间,他象是下了什么决心,猛地一抖缰绳,调转马头就欲往旁边漆黑的小巷里窜去!
“拿下!”陆临川冷喝。
两名护卫立刻策马追去。
街道两旁漆黑的屋脊后、巷口阴影里,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窜出七八个黑衣人,人人手持强弩,冰冷的弩箭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竟早已埋伏在此地!
所有弩箭,赫然全都对准了街心的陆临川!
“不好,中计了!”陆临川心头一凛,左右看了看。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便听“嗖嗖嗖——”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机簧响动。
数支弩箭已破空袭来,劲急无比。
“老爷小心!”护卫们目眦欲裂,狂吼着扑上来想要格挡。
陆临川虽惊不乱,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几乎贴在马背上,同时双脚脱蹬,向侧方翻滚而下,试图避开箭矢最密集的局域。
但他终究是迟了一瞬,或者说,对方的算计和弩箭的速度都超出了预料。
只觉左胸猛地一震,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来,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剧痛,一支弩箭已然命中。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衣衫。
“老爷!”
“大人!”
护卫们见状,更是红了眼,立刻舍了那名逃跑的假校尉,奋不顾身地扑到陆临川身前,用身体组成一道人墙,死死将他护在中间。
手中钢刀挥舞,格挡开后续射来的零星箭矢。
只可惜跟出来的护卫仅有四人,一人去追那假校尉,剩下三人既要护住陆临川,又要应对黑暗中不断袭来的冷箭,顿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根本无法分身去追击那些藏身暗处的刺客。
那几名黑衣人见一击未能致命,似乎还想逼近补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什么人?!”
“深夜何人纵马喧哗?!”
一队巡夜的兵丁闻声赶来,火把的光芒逐渐逼近。
刺客见状,互相对视一眼,毫不恋战,立刻收起弩箭,身形如鬼魅般迅速退入黑暗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借和浓重的血腥味。
那队巡夜兵丁赶到近前,看到场中情景也是大吃一惊。
只见几名护卫浑身浴血,紧紧护着中间一人,地上还落着几支造型奇特的弩箭。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在此械斗?!”带队的小旗官厉声喝问,手已按在了刀柄上。
一名护卫急声道:“这是当朝翰林侍讲、上书房行走陆临川陆学士!我等遭遇刺客伏击!大人已中箭受伤!快!快去找郎中!快去禀告顺天府和锦衣卫!”
那小旗官一听“陆临川”之名,再看到被护卫搀扶起、面色苍白、胸口插着一支箭矢的陆临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腿都软了。
陆学士如今圣眷正隆,竟在京城之内、天子脚下被刺伤?
这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快!快搭把手!你,去最近的回春堂请李郎中!你,立刻去顺天府和北镇抚司报信!快啊!”小旗官慌乱地指挥着手下,声音都变了调。
一时间,街道上乱成一团。
兵丁们手忙脚乱地帮忙搀扶,有人想帮忙处理伤口却又不敢妄动那支箭,只能先粗略地撕下衣襟试图按压止血。
护卫们警剔地注视着四周,生怕还有第二波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