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川又嘱咐道:“徐副使尽可放手去试,所需物料人手,直接找石勇调配,务必尽快拿出样品!”
“不过,燧发枪的研发是根本,进度万不可因此放慢或停滞。”
徐元鸿见陆大人如此支持,精神大振:“大人放心,下官明白轻重!”
“燧发枪是主项,绝不眈误。”
“这火炮改良,下官会抽调一部分思路开阔、手艺精湛的老匠师专门攻关。”
“反正这里人手物料充裕,正好分头并进!”
“好,你看着安排便是!”陆临川对徐元鸿的统筹能力很放心。
离开研发营地,陆临川与石勇并肩走在回营帐的路上。
陆临川忽想到一件事:“燕国公郑杰出京剿匪,算算日子,已有十来天了吧?”
“是,大人,快半月了。”石勇答道。
“一点消息都没有。”陆临川停下脚步,“这太反常了。”
“以郑杰那好大喜功的性格,若旗开得胜,哪怕只是小胜一场,恐怕早已快马加鞭将捷报送回京师,大张旗鼓地宣扬了。”
“如今这般……反常的平静,反倒让人心头难安。”
石勇宽慰道:“或许……是山区地形复杂,剿匪不易,耽搁了些时日。”
“毕竟有五千装备精良的京营主力,就算遭遇挫折,打了败仗,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吧?”
“对付的终究是土匪。”
陆临川摇摇头:“但愿如此。”
“如今国债售卖势头虽好,却仍在关键时期。”
“若剿匪前线真传来大败的消息,人心惶惶,对国债的信誉和后续售卖,肯定会造成冲击和影响。”
他叹了口气:“希望是我多虑了。”
……
同一时刻,密云县以北,雾灵山麓,京营临时大营。
帅帐内的气氛很是压抑。
燕国公郑杰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盔甲未卸,胡茬丛生,眉宇间满是疲惫与烦躁。
下首坐着泰宁伯范毅等几位心腹将领,个个愁眉苦脸。
自那夜遭遇匪徒袭营,自损数百人后,郑杰再不敢掉以轻心。
他采纳了范毅的建议,开始稳扎稳打。
每日派出大量斥候深入山林探路,摸清地形,再以小股精锐部队进行试探性进攻。
然而,雾灵山深处地形实在太过复杂险峻,匪徒占据地利,神出鬼没,官兵不熟悉地形,连连吃亏。
十几日下来,除了损兵折将、消耗粮秣,对盘踞在山顶险要寨子里的土匪主力,竟毫无办法。
战事陷入了令人焦灼的僵持。
天气越来越热,士兵们顶着烈日钻山沟,士气日渐低迷。
这样的战绩,郑杰实在没脸也没法向京城报告……
一名将领打破沉默,懊恼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火炮带上几门。”
“对着那匪寨轰他娘的几轮,就算砸不开寨门,也能吓破他们的胆,震慑一下。”
另一人叹息一声:“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不如……”有人小声提议,“不如暂时退兵,转而去剿灭其他地方的小股流寇?多少也算个交代?”
“不可。”范毅立刻反对,“此时退兵,军心立刻涣散。”
“且剿匪无功而返,朝廷怪罪下来,国公如何自处?”
“那些御史言官岂能放过?”
他转向郑杰:“眼下别无他法,只能继续围困,断其粮道水源,耗死他们。”
“山寨再险,总有粮尽之时。”
郑杰烦躁地揉着额角。
他何尝不知范毅说得有道理?
但耗下去,时间不等人,粮草辎重的消耗也远超预计,压力巨大。
一个月期限转眼就快过半,他这军令状就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就在这时,帐外亲兵高声禀报:“报——!”
“营外抓住一名自称从山上逃下来的匪徒,名叫丁大壮。”
“他说有紧要军情禀报,愿助我军攻破匪寨。”
帐内众人精神猛地一振。
郑杰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带进来!”
范毅却霍然道:“国公,不可轻信!”
“土匪龟缩山寨,占尽地利,我军久攻不下,他们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派人出来投降?”
“此中必有诈!”
郑杰不耐烦地挥手:“你多虑了!”
“什么叫‘无缘无故’?”
“我军围山十馀日,步步紧逼,土匪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有人见大势已去,为求活路而出首投诚,也在情理之中。”
“不管怎样,先看看这厮怎么说。”
“若真有诈,当场格杀便是。”
范毅只得颓然坐下。
很快,一个身材魁悟、满脸横肉的大汉被五花大绑地带了进来。
他上身赤裸,露出精壮的肌肉和纵横交错的鞭痕。
有些伤口还渗着血丝,显得触目惊心。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小的丁大壮,是真心投诚!”
郑杰盯着他,厉声喝问:“丁大壮?你说你是山上匪徒,有何凭证,又为何投诚,如何助我破寨?”
“从实招来。”
“若有半句虚言,定叫你碎尸万段。”
丁大壮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恐惧、怨恨和一丝讨好:“将军明鉴!小的本是山下猎户,去年被那杀千刀的‘坐山虎’强掳上山入伙。”
“因上山晚,一直被排挤。”
“这些日子,将军天兵神威,把那寨子围得铁桶一般,兄弟们都吓破了胆!”
“可那‘坐山虎’不识时务,非要顽抗到底!”
“前几日,他竟派小的带几个新入伙的兄弟下山硬闯将军把守的关卡,这不是让小的们当炮灰送死吗?”
“小的不肯,还劝他不如投降,留条活路……结果……”
他指了指身上的鞭痕,声泪俱下,“就被这狗贼抽得死去活来。”
“他还扬言要宰了小的祭旗。”
“小的实在活不下去了,这才拼死逃下山来,只求将军给条活路。”
“小的……小的在山上还有些信得过的弟兄,他们也早就不想干了。”
“只要将军给个机会,小的愿回去连络他们,里应外合,定能助将军一举拿下那寨子。”
“只求……只求事成之后,将军开恩,饶小的和那些兄弟们一命。”
“若能……若能赏个军中小小的官身,光宗耀祖,那小的们更是结草衔环,报答将军大恩大德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涕泪横流,加之那一身狰狞的鞭痕,帐内不少将领脸上的疑虑消去了几分。
郑杰沉吟片刻,眼神闪铄不定:“押下去,好生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