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见陆临川开始与李诚交代秘法传承之事,知道这不是自己该听的机密,就抱拳行了一礼:“大人,我粗人一个,也做不来这些精细活计。我去院外守着,绝不让任何人靠近,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他确实对做生意、制盐这些事毫无兴趣。
陆临川本没打算刻意背着石勇,但见他自己主动要求回避,也十分理解这粗豪汉子朴素的忠诚和分寸感,便点头同意:“有劳了,务必守好门户。”
“是,大人放心!”石勇应声,大步流星地走到院门处,像一尊铁塔般守在了外面。
李水生动了动脑筋,觉得这秘法连师父都回避了,自己是不是也该出去?
他也学着石勇的样子准备往外走。
陆临川却叫住了他:“水生就别出去了,留在这里搭把手。”
李水生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喜色,用力点头:“好!”
陆临川环视了一下堆满各种器具和原料的院子一角,沉声道:“好了,大家准备一下吧。”
他指挥着两人将厚陶缸炉安置妥当,连接好牛皮风箱,又将买来的生石灰、纯碱、木炭、重晶石、苦卤膏、绿矾油等物分门别类摆放整齐,阔口浅铁锅、陶罐、虹吸竹管、分馏铜壶等器具也一一备好。
一切准备就绪后。
陆临川拿出昨夜详细推敲写好的制作方案,开始按步骤操作,同时也给舅舅详细讲解每一步的原理和要点。
由于都是些亲近之人,一些后世的词汇,他没有特意规避。
最先是要制备除杂用的药剂。
除了现成的纯碱碳酸钠,还需要烧碱氢氧化钠和氯化钡。
烧碱的制作相对简单,原料是生石灰氧化钙和纯碳酸钠。
重头戏是制造关键除杂剂氯化钡,原料复杂,过程复杂,还需要调节酸碱度
除杂剂制备完成后,食盐提纯过程便相对简单。
将粗盐溶解于足量水中,搅拌均匀,用细绢布过滤除去泥沙等不溶性杂质,得到初步净化的盐水。
再向盐水中依次加入过量氯化钡溶液除去硫酸根、过量烧碱溶液除去镁离子、过量纯碱溶液除去钙离子,然后加入绿矾油稀盐酸进行中和。
测试方式酸碱度的方法也很简单,使用紫茉莉花汁指示,边加边搅拌边测试,首至花汁变为绿色,代表酸碱度回归中性。
最后,将中和后的纯净盐水倒入阔口浅铁锅中,置于炉火上小心蒸发浓缩。
待水分蒸干,析出盐晶,即得成品。
这就是陆临川昨夜苦思冥想,“翻阅”大量脑海中的典籍,再结合对当前只带认知,形成的制造细盐的全过程。
他指挥舅舅李诚和外甥李水生,按照纸上步骤开始操作。
陆临川口中不时冒出“氧化钙”、“碳酸钠”、“氢氧化钠”、“氯化钡”等词汇。
李诚和李水生虽然听着陌生,但都默不作声,只是专心地记着陆临川的指示和动作,生怕漏掉一个字。
烧碱的制取还算顺利。
但当陆临川指挥着开始制备关键的氯化钡和正式提纯粗盐时,困难便接踵而至。
他们三人,没有一个有现代化学实验的经验,操作起来笨手笨脚。
第一次,加入除杂剂的顺序和量没掌握好,沉淀混杂不清,失败了。
第二次,过滤时绢筛没压实,泥沙混入了净化盐水里,又失败了。
第三次,蒸发结晶的火候太大,盐水剧烈沸腾溅了出来。
正在旁边搅拌的李水生躲避不及,滚烫的盐水溅到他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鼓起几个水泡。
水生痛得“啊”了一声,缩回了手。
陆临川让水生赶紧用冷水冲洗伤处。
看着水生烫伤的手和又一次失败的残渣,陆临川没有说什么,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他骨子里那份不轻易放弃的韧劲被激发了出来。
要想谋取暴利,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这世上就没有轻轻松松就能成功的事!
要么靠祖荫父辈,要么靠自己拼。
李水生用冷水冲了手,疼痛稍减,又默默站回了锅边。
李诚也没多话,只是眼神里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头。
陆临川再次拿起那张纸,仔细核对着步骤和关键点,调整了剂量和操作的细节。
三人重新开始,更加小心翼翼。
溶解、搅拌、过滤、加入除杂剂、再次过滤、中和、最后蒸发结晶
步骤繁复,时间一点点流逝。
太阳渐渐西沉,墙影被拉得很长。
买来的二十斤粗盐己经消耗了七八成,角落堆着好些次失败的残渣。
日头快要落到西边屋脊时,陆临川紧盯着最后一口阔口浅铁锅。
锅里的盐水己经蒸干,锅底覆盖着一层从未见过的白色晶体。
他用干净的竹片轻轻刮动,晶体细腻、干燥,纯白如雪,没有一丝杂色或结块。
成了!
三人屏住呼吸。
一碗纯白的细盐被小心地刮了出来,放在干净的陶碟里。
李水生看着那碗盐,眼睛睁得老大,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李诚凑近了,仔细端详着那雪白、晶莹、颗粒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盐,嘴唇微微动了动,眼眶有些湿润。
“成了!表哥!成了!”水生终于忍不住喊出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之前的疼痛仿佛都忘了。
陆临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从熬夜查阅“典籍”、制定计划,到今日一整天的反复尝试、失败、调整,再到此刻终于成功,付出心血最多、承受压力最大的,无疑就是他。
看着这碗细盐,一切都没有白费!
守在院门口的石勇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跑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李诚手中那个陶碟里盛着的雪白细盐,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粗声道:“恭喜大人!大人连这都能做出来,实在是神了!太神了!”
李诚也连连点头,声音带着感慨和自豪:“是啊,川哥儿是状元郎,文曲星下凡,什么都会,什么都能成!”
陆临川压下心头的激动,指着那碗细盐,冷静地吩咐道:“快,把牵一条狗过来,我们试一试这盐能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