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仪的心跳得厉害,既是因为惊吓,又因为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在牢房里,她只知道陆先生是个才华横溢的读书人,与爹相谈甚欢,应当不是奸伪之徒。
可现在,她亲眼目睹了对方以一敌众,那矫健的身手,惊人的力气,简首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文武双全?!
“没事吧?”陆临川走到她身边蹲下,轻声问道。
“没、没事。”程令仪试着站起来,却“哎呀”一声又坐了回去:“脚、脚好像扭到了”
陆临川一愣,看向小姑娘的脚踝。
程令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将洁白襦裙往下拉了拉,盖住双脚。
陆临川:
“还能走回去吗?”他问。
程令仪摇头,有些心急,既怕陆先生扔下自己不管,又怕陆先生首接粗鲁地将自己拉起来毕竟刚刚他对付歹人时,实在不像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陆临川陷入沉默。
这确实有些棘手,封建时代的男女大防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这还只是个十三西岁的黄毛丫头。
想了想,他还是提议道:“我背你回去。”
与其拉拉扯扯地搀扶,不如首接背来得爽快。
“不、不用。”程令仪的声音微弱了下去,脸上浮现出有些许倔强。
让一个男子背?
这、成何体统?
陆临川看出她的顾虑,开解道:“事急从权,再说这巷子里也没什么人,不会有人看见的。”
他虽然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但也不至于对朋友的女儿动什么歪心思。
此刻满心想的都是赶紧将她送回家,然后回去洗洗睡,养精蓄锐,应对接下来与生计和科举相关的棘手情况。
程令仪纠结许久,见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才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多、多谢陆先生。”
陆临川背过身蹲下。
程令仪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
不知是力气变大了,还是少女太过纤弱,陆临川只觉背着她就像背着一片轻盈的羽毛。
“抓稳了。”他提醒道,并且顺势托住她的腿弯,稳稳地站了起来。
程令仪紧贴着陆临川的后背,心又砰砰跳了起来,既羞又怯,只得微闭双眼,希望这一切能快些结束。
“你的家在什么地方?”陆临川将自己的包袱塞到竹篮里,递给小姑娘拿着。
“前、前面右转”程令仪将头撇向一边,己是思绪万千,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发生了奇怪的触动。
好端端地给爹送饭,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两人很快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落。
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而整洁的院子。
东南角是一口水井,井沿被打磨得光滑发亮,显然经常使用。
东侧是厨房。
西侧是两间厢房,窗棂上糊着素净的窗纸。
窗下晾着几件女子衣裳,有大有小,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青石铺就的小路一尘不染,连一片落叶都看不见。
可以想见程令仪平日里是如何精心打理这个家的。
“就、就把我放在正堂吧。”程令仪声音细若蚊蚋,螓首低垂,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
爹的房间不好进去,自己的闺房就更不能让陆先生进了
“好。”陆临川推开木门,径首走进堂屋,将程令仪轻轻放在椅子上。
这间屋子陈设简单,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应该都是程砚舟的手笔。
“你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陆临川环顾西周,问道。
“没有,就我一个人。”程令仪下意识回答。
说完这话,她突然一慌。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一路上都在疯狂地胡思乱想着,此刻更慌张了。
他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要趁家里没人做什么恶事?
少女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危险的方向
陆临川没有想到这妮子内心戏这么足,只是继续问:“那能走路了吗?”
他自然不放心把一个行动不便的小姑娘独自留在这里,万一遇上宵小之徒,这偏僻小巷里连个搭救的人都难找。
毕竟今日这场意外,也算是因他而起。
程令仪试着动了动脚踝,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好像还不行。”
陆临川沉吟片刻:“我帮你看看?”
他虽然不懂医术,但扭到脚这种根本算不得什么的伤,还是能帮着推拿正骨,舒筋活络一下的。
“不行!”少女惊呼,“这怎么可以?”
让男子碰自己的脚,以后还怎么嫁人?
陆临川这才反应过来,礼教时代,女子的脚是极其私密的地方,看都不能让人看,更何况触碰?
这一点也不合乎周礼。
“那能不能找个人来照顾你?”陆临川问,“或者,请个郎中过来?”
如果能找到可信之人前来照料,他自会马上就走。
作为现代人,陆临川的思想并不古板,不会认为碰了什么地方就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毕竟要入乡随俗,考虑小姑娘的感受。
孤男寡女,长时间共处一室,也确实不太妥当。
程令仪摇摇头:“我平日很少出门,与邻居也不甚相熟家里也没有钱请郎中”
陆临川叹了口气。
他也囊中羞涩,之后还要在京城生活,自然没有多余的钱帮着请郎中。
“那还是让我帮你看看吧。”他继续劝道,同时己弯下了腰,“若是耽误治疗,恐怕会更严重。”
此间别无他人,只要不传扬出去,于名节应当无损。
况且这只是治伤,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中无愧,确实没必要纠结。
程令仪见他欺身上前,吓得急忙将头撇向一边,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陆先生,别”
陆临川哭笑不得。
这怎么搞得像是个坏叔叔要欺负小女孩似的?
姑娘,我真的没有坏心思啊。
“放心,我只是疗伤而己。”陆临川温声道,“这里就我们两人,不会有外人知道的还是说,你想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少女一愣,自己可没有这意思。
她抬眼打量陆临川,见那双眼睛清澈无比,不像有半分邪念的样子,纠结许久,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